“啊!”
向江海突然睁开了眼睛,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身体,又被从暗处走出来的孟舒吓了一跳。
“孟...孟姐。”向江海表情有些尴尬。
“向江海,你可知错?”二叔问。
“都已经这样了,你们又想我咋样嘛。大不了我以后不喝酒了,行了吧?”向江海颓然地看着地面,语气也稍有缓和。
二叔看向孟舒,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二叔正准备将向江海送出梦境,罗森却突然插嘴道:
“等等!孟姐,你就不想让他帮你跟媒体澄清吗?”
“无所谓了,我人都死了,那些虚名不重要。向江海,如果你真有悔意,就好好爱惜我的肝吧。”
孟舒说完,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
“她心愿达成,灵力快要散尽了。”
二叔将孟舒交给孟婆,一转头,却发现梦境中的仙人掌树下有一支队伍往冥界入口慢慢走去。
队伍中的人神情茫然,又略带惊恐,似乎是被眼前的幻境吓呆了,黑白无常则一前一后押队。
罗森正准备和二叔出梦境,却突然发现队伍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叔你看,那个是不是宋婆婆?”
“还真是,咱们赶紧出去,去金家看看。”
意识回归就像魂魄回体,罗森像是被人从水里拉了出来,全身瘫软,大口喘着粗气。
但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来不及缓一缓,便打发走了向江海,又和二叔一起驱车往金大伯家赶。
谁知到了金大伯家却不见人,罗森赶紧给金灿佑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
“灿佑,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很是嘈杂,似乎是谁在吵架:
“阿森?我在医院,奶奶她……走了。”
“具体位置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们马上要去殡仪馆,你在殡仪馆门口等我吧。”
金灿佑是罗森的发小,罗森在梦里看到的宋婆婆就是灿佑的奶奶。他爷爷是东北人,朝鲜族,多年因为做盐的生意来了西南,在这一带开了不少店铺。之后店铺收归国有,金爷爷就成了盐厂的领导,结识了宋婆婆,正式安了家,还生下两儿两女,金灿佑是他们最小的孙子。
罗森赶到殡仪馆门口,正赶上宋婆婆火化。完成仪式后出来,灿佑的二姑父朝着金大伯说:
“大哥,现在妈走了,留给咱们的也就那一套房子,我们家相宇处了对象也要准备结婚了,首付还差点钱,把房子卖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分一分不好吗?”
当年金爷爷突发疾病去世,厂里接班的名额原本是留给金家老大的,结果金大伯主动把名额让给了年纪相仿的二妹,上学的机会留给了年幼的三妹和小弟,自己一个人陪着宋婆婆出去摆摊卖点凉面小吃,供弟弟妹妹上学。
等到弟弟妹妹长大成人、成家立室之后,金大伯的小摊也变成了小店,还用母亲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子,之后又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老母亲的责任。
母亲突然离世,他还没从她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又因为这话而愣住了。
谁知一旁的三姑也帮腔:
“是啊,大哥,城里这套房子一卖,你可以带着钱继续干回老本行,自由自在,多好啊。”
金大伯盯着远方,不说话,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灿佑听不下去了,走到金大伯前。
“你们这说的是人话吗?那个房子本来就是大伯一个人赚钱买的,房子卖了你们让他住哪儿去?!”
灿佑他爸因为车祸去世,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二姑三姑自顾不暇,只有金大伯多有照应。他高中便辍学,早早出来打工补贴家用,但是和金大伯和宋婆婆一直很亲近。
“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你懂个屁?你大伯自己有门面,就住门市上,还能做生意,还不用两头跑,这多好。”二姑父反驳道。
“呵,你们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奶奶尸骨未寒,你们就跑到这儿来打房子的主意,你们对得起奶奶吗?!”灿佑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声音也大了不少,引来广场上不少人侧目。
他二姑父觉得面子上挂不去,开始耍混: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也就是你爸走得早,看你妈把你教成了什么二流子的样子!再说了,那个房子本来就是你奶奶的名字,按法律也有你二姑一份!”
提到灿佑早逝的爸爸,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你们!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当初要不是大伯,二姑,你!你能有正式工作,不愁温饱吗?还有三姑!你能有机会上学,还找了个好人家嫁了吗?我爸死了,你们两个当姑的有来看一眼吗?全是大伯,一边照看奶奶,还要帮衬我们孤儿寡母。奶奶出了事你们去看了几次?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金大伯在这一
带是出了名的孝顺。
他原本请了护工照顾母亲,结果换了几个都不满意。因为宋婆婆常年卧床,大小便失禁。而且她有老年痴呆,脑子经常不太清醒,倔起来就不愿意吃饭吃药。在这样强度的工作下,很多看护都做不长久。
几番折腾下来,宋婆婆脾气也愈发古怪,埋怨金大伯,还骂他不孝顺,说他自私自利不顾老母亲,但金大伯没有多说,反而把店盘给别人,独自承担起了所有责任。
他们这一吵,广场上的人全都指着二姑父议论纷纷。
二姑父面子上挂不住,便大声指着灿佑他妈妈大吼:
“肖春花!管好你家兔崽子!当初爸的接班名额只有一个,是大哥说要去做生意,妈才把名额给了我媳妇。之后他们买房买店,还有妈的养老金,政府给的补助金全部都在大哥那里。要不是因为这个,大哥哪儿来的钱接济你们家!这么多年没相亲没找女人,莫不是早就跟你们家暗渡陈仓了吧!反正都是姓金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说你大伯两句看你激动得那个样子,以后干脆别叫大伯了,直接改口叫爹算了!”
灿佑妈妈憋得脸通红,但是她天性温柔,不知道怎么跟人吵。灿佑更是气得冲了过来,罗森拉都拉不住:
“二姑!你怎么不说话?!就看着他这么编排我们吗?二姑!”
二姑张了张嘴,被二姑父一瞪,就再没了反应。灿佑一向嫉恶如仇,又没什么心眼,看到二姑这样的表现,气得只能苦笑:
“呵!自己的亲妈病了那么久,也没见你在床前尽孝,全是大伯在医院跑上跑下。现在人没了,马上屁颠屁颠跑来分房子了,为了分房子不惜让你男人污蔑自己的亲大哥!你们小心天打雷劈!”
“我天打雷劈?!我让你看看到底谁天打雷劈!”
二姑父说着掏出手机,把音量开到最大,放了一段视频:
医院的病房里,金大伯对着病床上的宋婆婆大吼:
“你怎么还不死?!十五年了!就是不死!不死!真的活着害人!”
接着镜头一黑,只听到几个耳光和宋婆婆抽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