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蛟龙一听这个声音赶紧站了起来,程太太也迎了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脸圆圆的,五官也很大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虽然戴着眼镜,但没有什么书卷气,反倒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即使他脸上有笑容,但总感觉那笑容很程式化,不由让人生出一股距离感。
罗森心想,这应该就是气场吧。而且看他们的反应,这个男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果然,等程太太把那人带进来,尹蛟龙就赶紧低头问好:“爸,您来了。”
这还是罗森他们第一次看尹蛟龙这副模样,印象中的他总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待人接物都很大方,遇到年纪大的长辈,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处理事情也很干净利落,从来都不会有这种谦卑甚至胆怯的感觉。
罗森在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灿佑,灿佑也默默点点头,很明显他俩想的是同一件事。
程太太带着和蔼的笑,给他们介绍:
“这是我先生,程始末,也是这里的名誉院长。”
还没等二叔说话,灿佑就“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我们在这儿这么顺利,尹警官这关系是真硬啊~但是名誉院长是个什么职位啊?跟正院长比谁更大?”
二叔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又给程院长道歉:
“见笑了,程院长,小辈儿说话没分寸,您别介意。”
程院长脸上依然笑容不改,也没直接回答灿佑的问题,而是亲切地对二叔说:
“在这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蛟龙说,只要跟医院有关的,我们都能给解决好。”
这话说得既体面又熨帖,也展现了他的身份的重要,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在关心他们。而且他说的是“跟蛟龙说”,也在无形中拉开了自己和这帮人的距离。但一般人乍一听,根本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果然,罗森和灿佑都觉得挺开心,想到李姨在医院能得到好的照顾,罗森心里的内疚也减轻了几分。
只有二叔和林阿叔对视一眼,抬了抬眉毛,表情有点儿不快,觉得这人太装。二叔接触的人更多,自然是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于是跟程院长说道:
“谢谢您的关照,程院长。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不管你们开出什么条件,我还是那句话,我侄子最近要闭关休养,不能帮人织梦。”
程太太又着急了,但程院长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跟二叔说道:“主事人。”
二叔接过话头,主动说:“小姓罗。”
程院长点点头,接着说:
“罗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您的亲戚在医院的花费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如果你们能够帮我这个小忙,我能免除她在医院所有的花费,给她配备VIP病房和最好的医生专家团队。而且我要你们的帮的忙,相信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二叔沉默不语,罗森问尹蛟龙:
“八哥,李姨在医院住院大概会花多少钱?”
没等尹蛟龙说话,程院长就示意程太太给出了答案:“一天的诊费,药费还有护理费等等就是三万。”
灿佑一听,激动地反驳道:“三万?!你豁我噢!刚刚我在百度上也查了,植物人根本没有药物可以治愈,只能保守治疗,也就是输营养液啥的给维持一下子,甚至有些医院都让人带回去照顾,而且现在有医保,一个月顶天了两千,还一天三万,你这啥子医院噢,当我们冤大头啊?!”
尹蛟龙正要解释,程院长也不恼,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们医院的前身是三甲级公立医院,不过前几年政府鼓励民营资本投资医疗机构,我的公司就注资了这家医院。现在这家医院是全省最顶尖的民营三甲医院,有着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设备,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我才可以随时请动各种专家。”
说完他顿了顿,看着灿佑继续说道:
“小伙子,现在你知道我的名誉院长是怎么来的了吧?”
罗森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虽然是院长但是却没有穿白大褂,而是西装笔挺,一副商业巨头的样子。
但灿佑的性格才不管那么多,也看出来这个程院长有点装样子,直接怼道:
“我管你数一二三还是五六七,搁这儿威胁谁呢?我们可以不住你的VIP房,不看你的啥专家团,直接回家请个阿姨照顾,一个月一万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你别忘了织梦堂是啥地方,我们认识的有权有势的人不比你们少,之前的矿产老板还记得吧?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知道我们的吗?”
虽然灿佑口无遮拦,但二叔不得不承认,有些话让他帮忙说出来,还真的是很解气。
程院长表情这才有所变化,显然是很不满意灿佑这么没礼貌的行为。但他不好发作,依然是一副端着架子,又嘲讽的语气:
“如果百度可以看病,那就不需
要医院了。病人病情千变万化,症状轻,能够自主呼吸的,甚至有吞咽功能,不用输营养液和呼吸机的,自然是可以接回去照顾。
但是据我所知,你们的亲戚情况很复杂,虽然临床表现是已经可以初步界定为植物人,但是毕竟她昏迷时间尚短,还不能完全下诊断。而且她的脑电图异常,是脑死亡的表现,那么多专家都要开研讨会商量怎么医治她,你这个后生仔还想着把人接回去照顾,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灿佑仍然是一副不服的样子:“我怕你个锤子,反正肯定治不好…”
程院长眉心一皱:“你说什么?”
罗森赶紧出口解围:
“我。。我朋友的意思是同意程院长的说法,我们家阿姨的‘病情’确实很棘手。”
灿佑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噤声。
而尹蛟龙也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才从来没有拿这一点去要挟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忙,希望能够打动罗森。
罗森和二叔虽然知道李姨的情况,但听程院长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在医院待着能够照顾得更好,就算有个什么突发事件,也能及时补救,说不定能够延长李姨的躯体存活的时间。
尹蛟龙一看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开口劝道:
“爸,阿森的情况我知道,确实是最近身体上不太好,需要休养,要不我们再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院长恶狠狠地打断了:
“等?还要等多久?那是我的女儿,刀不割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痛!”
直到说起自己的女儿,程院长刚才端着的样子才彻底坍塌,对着尹蛟龙怒目而视,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
“我当初就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要不是就月求我,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结婚。当初你承诺的会好好照顾我的女儿,现在呢?要不是你,就月会变成现在这样?等?亏你说的出口!”
程院长气得捂住胸口,一脸痛苦。程太太赶紧扶着他坐下,又从包里掏出一小瓶药丸,尹蛟龙不敢再说话,去端了杯水给他顺气,吃药,显然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病房的气氛更加尴尬,罗森他们不敢说话,只有灿佑这个愣头青好奇地问:
“程院长您吃的这是啥药啊?没事儿吧?”
程院长说不出话,气得直瞪他,程太太解释道:“我先生有心脏病。”
灿佑又“奥~”了一声,罗森看尹蛟龙这么为难,不忍心地低声跟二叔说:
“二叔,要不…咱们帮帮他们?”
二叔瞪他一眼,严厉拒绝道:“你疯啦?跟你说了这段时间先磨练心智,天大的事都押后再说。”
罗森又问道:“那要磨练多久啊?”
二叔责怪地看他一眼:“这个要看个人情况,而且他女儿又没死,不合规矩。具体的我回去再跟你说,先别问了。”
尹蛟龙注意到他们俩的动静,上来跟罗森真诚地说:
“阿森,你不用有负担,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看着尹蛟龙诚恳的样子,又想到他和程就月的爱情故事,罗森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这么痛苦,于是开口说道:
“不为难,八哥,给我三天时间吧,三天后我帮你们。”
二叔气得直接推了罗森一把:“你这个臭小子!不听二叔话是吧!”
还没等罗森反应过来,程太太已经激动地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泪流满面,不停地说:
“谢谢,谢谢你阿森小伙子,谢谢你。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看着我的女儿一天天瘦下去,我真的心如刀绞,我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结了婚之后回家基本没笑过。过个生日他要错过,结婚纪念日他也要值班,留下我可怜的孩子在家里一直等,结果又因为他值班,才出了这种事…不是我们非要强人所难,是因为我们发现她已经怀孕了,但是输入的营养液根本不够供给她的营养。所以虽然胚胎在长,但是她就一天天瘦下去,我是真的等不了了…”
也许是怕二叔说的话影响罗森,怕他反悔,程太太才一股脑地把他们急切的原因全说了出来,可还没等她说完,尹蛟龙就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
“妈!你说啥?就月她怀孕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程太太明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跟罗森承诺:
“谢谢你啊阿森小伙子,我听刘主任说你身体没问题了可以随时出院,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阿姨的。你放心,三天后我们会去织梦堂接你,安排你们和就月见面。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二叔听完这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罗森尴尬地回答:“程太太您叫我阿森就行了,您和程院长慢走啊。”
程太太点点头,刚要和程院长一起出门,就被尹蛟龙拦住了去路。程院长气得推了他一把:
“你什么意思?还想跟我们动手是吧?!”
尹蛟龙再也没有当初胆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