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下意识缩回了手，再看向张巧巧，她的脸已经变了副模样。

她的表情变得狰狞，两个眼球凸起，像是要爆出来，嘴也歪到了一边，原本苍白的皮肤上印出一块块尸斑。

她的声音尖利中带有一丝沙哑，像沙砾划过玻璃般刺耳，朝着罗森走来：

“森哥，你帮帮我，森哥……”

罗森吓得后退一步，直接摔进沙发里。眼看张巧巧的手要抓到他时，门口突然飞来一道黄符，一下就定住了张巧巧。

扔出黄符的那人念动口诀，张巧巧就随着符一起被吸进一个小葫芦里。

之后那人把葫芦重新挂回皮带上，笑得一脸得意。

罗森一看，葫芦旁边还有车钥匙、挖耳勺之类的东西，看着要多简陋有多简陋，一点不像有神力，能收鬼的样子。

再看那人，一个和二叔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两鬓却已经斑白，嘴上还挂着两条八字胡。穿着一件灰蒙蒙的夹克，里面一件格子Polo衫，精神奕奕，肚子上也没什么赘肉。他摸了摸葫芦，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森。

“阿森，叫林阿叔，还有这位，这是你妙姨。”

“叫什么姨啊，叫妙妙姐姐就行了。”

罗森这才发现二叔身后站着一位女士，身姿曼妙，面容清丽，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阿姨”辈的。

两人自来熟地一左一右坐到罗森旁边，罗森赶紧坐直，跟二叔道：

“二叔，你去了哪儿？怎么现在才回来？巧巧又是怎么回事？”

罗杰刚要说话，便被妙妙打断：

“你们两叔侄把事情闹这么大，我们当然要找你二叔谈谈了。”

“你跟他说这干什么？他还是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都能在你们店里坐堂了，你还当他小孩子。”林阿叔也抢着反驳。

“是啊，当初说好了你们织梦堂负责死人遗愿，我们巫女一族负责运势，老林他们负责抓鬼超度。本来都是偏门手艺，见不得光，你们非要大肆宣扬，还被警察找上门，这下市里的宗教科也来找我们谈话了，你们要作死，可别拉上我们啊。”妙妙盯着美美的指甲，语气看似毫不在意，轻蔑中又带着一丝责备。

“我不是跟你们解释过了吗？这次是魏妈妈精神力太强，抹除记忆的操作失效，要不是警察找上门，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这个人没一句真话，谁知道是不是你又故技重施，当初要不是你，你们家……”

“咳咳咳”妙妙重重咳了几声，打断了林阿叔的抱怨。

“不管怎么地吧，目前这段时间我们都要低调。我们就在你这里住下了，一来监督你们不要再有小动作，二来嘛…正好你们看起来也需要我们帮忙。”妙妙扫了一眼林阿叔的葫芦，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罗森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是明白了个大概。

“二叔，那巧巧是怎么回事啊。”

“刚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整栋楼阴气环绕，一进来就鬼打墙，一直在原地绕圈，要不是老林，我们还进不来。巧巧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而且她应该是枉死，阴气很重。枉死的人是不能和生人接触的，除非那个人受她蛊惑，答应她的要求，稍不注意，就可能变成她的替死鬼。”

“不能吧？巧巧不是那种人。”

“她生前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死后，她自己做的事完全等同于本能，枉死的人死后，如果还没被鬼差发现，就会靠他们最后一点意念，想方设法回到家中，去找他们的亲人。

但是因为他们是鬼，没办法自由通行，只能通过幻象迷惑一些特殊体质的人类，让他们成为媒介。所以在外面如果看到奇怪的‘人’，一定不要随便乱搭话，不然很可能会把奇怪的东西带回家。”二叔解释道。

“是啊，老一辈的禁忌都是有道理的。你的鞋子，鞋尖朝里，这样她才顺利来到你家。所以平时回家，上床休息，都要注意鞋子的摆放，要不然‘那些东西’很有可能跟着你爬上床…”

林阿叔压低声音对着罗森说，听得他后背一凉。

“那巧巧是咋了？她想要我帮她。”

“你这小哥还真是心地善良， 吓不倒你。可以是可以，明天吧，现在阴气太重，对我们也会有影响。”

罗森点点头，林阿叔和妙妙各自找了个房间进去休息了，二叔这才坐下，一脸疲惫。

“二叔，你没事吧？警察都问了你什么？”

“没什么，我们是正常经营，有营业执照的。而且也没有违法乱纪，他们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

“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我刚出警局就被他们俩拉到妙妙的地盘一顿批斗，完了又非要跟着我回来。好在家里房间够，唉，这两座大佛短时间内是送不走了。”

“他们俩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林叫林正业，是道士，蜀中大茅山派的传人。主要驱邪避煞，也帮人看看风水，超度亡魂。林家

到他这一代也是没落了不少，不过他最擅长捉鬼驱邪，在他们那一带也是小有名气。”

“那跟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是媒介，负责和冥界联系，说好听点就是冥界的使者，给往生者完成心愿的，修的是功德。

林家呢，收的是阳间的游魂野鬼，冤鬼恶鬼，但是没有资格私自对这些鬼做什么，只能通过我们联系鬼差，交给冥界处置。他们这一代，没有在山上修行，只能说混口饭吃，跟我们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罗森听得出，二叔从心底还挺看不上林阿叔的。

“那妙妙阿姨，啊不，姐姐呢？”

“妙妙姐姐？呵，你二叔我十几岁的时候，她就长那样，到现在她还长那样。你说该叫她姐姐还是阿姨？”

“那……叫，阿婆？”

“还是别了，她让你叫啥你叫啥吧。她们巫女一族我们惹不起。”

“巫女是做啥的？”

“其实我对她们了解也不深，只知道她是从云南来的，跟你爷爷也颇有渊源。巫女一族原本只在一带生活，那里有他们族中的秘境需要守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二十多年前，妙妙便从云南来到这里。也是像我们一样，开了个小店，帮人看星座运势，还会塔罗和水晶球。”

“那不是国外那一套吗？”

“表面上是那么说，但我听说她大部分接待的都是女客，说是看情感运势，实际上是教人种蛊。”

“种蛊？什么蛊啊？”

“主要是情蛊，而且蛊虫需要供奉，她就是靠那些伤透心的女孩的怨念还有信物，比如说头发啊，指尖血啊，供奉蛊虫，严重的话，还…”

二叔话还没说完，房间里便传来妙妙的声音：

“差不多可以了，再多说别把小孩儿给吓到了。”

二叔赶紧噤声，不敢再多言。叔侄两人呆坐了几分钟，眼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五点，二叔起身对罗森说：

“卯时了，现在破晓时分，阳气在回升，你累了一夜也辛苦了，赶紧回房休息吧。”

“好的二叔，但是，我总感觉有啥事没做？”

“啥事啊。”

罗森冥思苦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太累，又或者被张巧巧的阴气影响了心神，还是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突然门口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震得罗森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

林阿叔和妙妙也瞬间从房里跳了出来，四人严阵以待：

“是谁？！”

只听见门口传来疲惫又沙哑的声音：

“阿森啊，是我，快开门啊……，我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