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啖人国，其国之长子生，则鲜而食之，谓之宜弟。”

“就是说一个家里，生了长子，就要趁他年纪还小，肉质鲜嫩之时，杀了吃掉。所谓孟仲叔季，‘孟’代表第一个孩子，上面一个‘子’，下面一个‘皿’。皿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

“把孩子放到器皿里，祭祀神灵之后，再分食掉，就可以得到神灵的庇佑，保护这家人得到更多的儿女。”

“那是多么好的习俗，我们村子里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偏偏有一家人，他们不仅不杀了第一个儿子，反而费劲心思地把他养大，完全不管第二个儿子的感受。”

“家里穷，什么都紧着哥哥用。后来，他们实在养不起第二个孩子，也不管他苦苦哀求，就把他卖给了其他人。”

“那家人一不开心就他拳打脚踢，他一个人要干很多农活，还要做全家人的饭，经常饿得头昏眼花，又被打得遍体鳞伤。”

“好在他读书很争气，考上了重点高中，还遇到个好老师，才能帮助他考上医科大学，毕业后还进了一个好的医院。”

“他以为，过去的那些噩梦都离他远去了，现在可以从头开始新的生活。可谁知在这时候，他却遇到了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早就不认识他了，甚至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弟弟。”

于翔苦笑一声，带着讽刺的语气继续说道：

“他哥哥说精神压力太大，经常做噩梦，还觉得心悸，就跑来住院，休息几天。”

罗森和灿佑面面相觑，看了眼蔡天，蔡天也是面色凝重。

尹蛟龙接着话头问道：

“这个哥哥，就是蔡天？你是他弟弟？”

于翔叹了口气，笑道：

“我倒希望我不是！那天，他来住院，我找机会和他闲聊，他说他爸妈都因病去世了。是晚上查房的时候，我听见他说梦话，说什么忏悔，对不起爸妈之类的。

我觉得有问题，就找人多方打听，查到了他父母的墓。”

蔡天突然紧张起来，想要往外飞，却被林阿叔一把抓住头发，用定身符定住。

罗森看蔡天的反应，心中疑惑，但于翔下面的话更让人震惊：

“我偷偷去了他父母的墓，发现他爸已经活活饿死了，他妈也被弄瞎了。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们那个村子，不仅有‘杀长子’，还有‘花甲墓‘的风俗。”

说到这里，于翔盯着尹蛟龙问道：

“你说，是不是很讽刺，他们最最疼爱的大儿子，他们不惜打破旧俗也要保护的心肝宝贝，为了更好地养大他，甚至宁愿放弃我。结果呢，等老了的时候，他们的大儿子却说，他要遵循旧俗，活埋他们。哈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尹蛟龙心头一震，看向罗森他们的方向。

此时的灿佑简直怒不可遏，一个劲儿地扇蔡天的耳光，边扇边骂：

“你特么不是说是你爸妈求着你背他们上山的吗？居然敢骗老子！”

罗森赶紧拦住他，劝道：

“你沉住气行不行，他说你就信啊？不是说鬼不能说谎吗？”

灿佑忍不住指着蔡天说：

“你看他那个表情，一看就是事情败露了，吓得想要跑的样子，老子真是…”

说着又要上手，林阿叔在他臂弯处一点，灿佑就卸了力。

接着林阿叔对罗森说道：

“被鬼差押解的冤死鬼自然是不会说假话，比如说当初的魏小玲。

但是鬼的话你是不能尽信的。不过我还是保留意见，看看再说吧。”

于翔笑了很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尹蛟龙才问道：“你咋知道他活埋了他父母？”

于翔收起笑容，解释道：

“他在小说里两次提到这件事，就是觉得害怕和忏悔。

他写小说并没赚多少钱，但是父母老了生病已经花了他的所有积蓄，所以他才会选择送他们上山，慢慢埋掉他们，算是最后一点虚伪的‘良心’？呵呵。”

“而且我垒砖的时候，他阿娘抓住我的手，求我一次不要垒太多砖，说她舍不得我，让我再给她一点时间。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有多丧心病狂！”

罗森听到这里，奇怪地说道：

“不对啊，当初我们去看他阿娘，他阿娘以为我是阿天，还说让我好好保重，不要担心她来着。”

尹蛟龙接着问道：

“所以你就选择杀了蔡天？”

于翔轻笑一声，说道：

“我不算是杀他吧，他这个人这么遵循旧礼，我只是帮他完成心愿罢了。

‘瓦罐坟’要继续，那‘杀首子’也要实现啊。

所以就算他真的就在我身后，我一点儿都不怕。

就算他在我面前，我还是这么说。他早就该被献祭了，多活这么多年，是他赚了。”

尹蛟龙又问道：“那你为啥要用他的小说

方法杀人呢？”

于翔看看尹蛟龙，笑道：

“你没发觉，我杀的那些人都没有亲人朋友，还活得很痛苦吗？

他们都跟我一样不幸福，我是在帮他们解脱。蔡天的小说，那么恶心，那么变态，我准备在最后一章写清楚他做的恶事，到时候就算他死了，也会遭到别人唾弃！想想都觉得痛快！”

尹蛟龙想了想，说道：

“目前能确认身份的死者，只有养老院的王院长和精神科的郑千，其余的我们还需要调查。

他们两个都不像你说的，没有亲人朋友。王院长还有一个儿子，郑千也有他的家人啊。”

于翔“噗嗤”一声笑出来，戏谑地看着尹蛟龙，说道：

“你说的儿子，就是给我运药的王洋吧？

他几百年都不会去看他爸爸一眼，要不然他爸咋会在深山里边儿开养老院，现在他爸死了来装舐犊情深了？

郑千就更不用说了，还需要我解释吗？他根本就是被家人抛弃的累赘。”

尹蛟龙一时语塞，但还是问道：

“那你把蔡天的尸体扔哪儿？你不会真像‘杀首子’里一样，把他给砍碎，煮来吃掉了吧？”

尹蛟龙心想，那阿森他们这几天就白找了，没有全尸，还怎么投胎。

于翔又不说话了，重新呆呆地盯着墙，嘴角微微翘起，看得尹蛟龙毛骨悚然。

尹蛟龙出了审讯室，安排人去于翔的家里搜查。

过了不久小王发来消息，证实了他的想法：

于翔家的冰箱里，放满了残肢和碎肉，经过DNA比对，证实是失踪已久的蔡天。

之后尹蛟龙来到看守所，把于翔叫了出来，问道：

“其他人呢？你还杀了哪些人？王美香看到的那些眼球，肯定不只死了一个人。”

于翔沉着脸，说道：

“你别忘了我在什么地方工作，找一些残余的眼球还是很简单的。我只是为了营造小说故事杀人的气氛，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就够了。”

尹蛟龙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问道：

“我们会按程序把你移交到相关部门，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于翔的脸色一变，表情像是解脱，但又很哀伤。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犹豫地问道：

“蔡天的阿娘，现在在哪儿？”

尹蛟龙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对这样的变态杀人狂产生怜悯的心理，忍不住回答道：

“我们把她送去了养老院，会有相关部门接手，安排人照顾她的。如果你不放心，我答应你，会经常去看望她。”

于翔的案子了结之后，尹蛟龙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此刻，织梦堂内也在进行着一场冥界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