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陵月,你要去哪儿?”霍光叫住了他。
“大将军府。”江陵月说。 她皙白的面上殊无喜悦,反倒有一丝焦急之色。霍光心细如发,一瞧就觉得不对劲。他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阿兄他……?”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江陵月没多犹豫,就告诉了霍光:“我阿兄的性格不是堪当大任的,若是大将军重用了他反而要遭。” “那不如先等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如果你阿兄真得到重用了,你再私下和大将军商量不迟。现在去了,到时候若是传出你阿兄没受重用的消息,风闻物议怕是对你不利。” 江陵月一听,便顿住了脚步。 “阿光你说得对。刚才是我关心则乱了……也对,我该相信大将军的识人之明的。” 江充脸上写满了不择手段向上爬的野心。或许刘彻会把他磨成一把好用的刀,挥向豪强诸侯。但是以卫青的人品性格,应该是瞧不上这种人。 就算他亲自传召了江充,也不代表什么。 思及于此,江陵月彻底冷静了下来。 霍去病就是这时候来的。 “阿兄?你怎么在这儿?” 霍光率先发现了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看了一眼江陵月之后,乖乖地让开了半个身格位。 他已经习惯了当一个电灯泡,并且能胜任得很好。 果然,霍去病朝他投去赞许的一瞥。 目睹了一切的江陵月:“……” 阿光,你要不要这么自觉啊。 不过这时候她顾不上吐槽,就连遐思和羞赧的情绪也生不出,急切切地问道:“军侯,大将军为什么会急召我阿兄?” 她有一种直觉,霍去病也是特地为这件事来的。 果然,霍去病稍按了按她肩膀,轻声道:“陵月你且别急。舅舅他行事自有分寸。” “那就好,那就好。”江陵月劫后余生般松了一口气。 因为原本历史线的缘故,她对江充的上位是有点ptsd在的。这人的生存能力极强,即使中间因为贪赃枉法被按下去后,还是顽强地浮了起来,还做到老年刘彻身边幸臣的位置上。 这种人,从最开始就不能给他冒头的机会。 “军侯,大将军他是怎么打算的?” “舅舅原是报答你对卫伉那臭小子的提携之恩,想着见他一面考察一番。我知道之后就给拦了下来。” “然、然后呢?” “我原本已经对他有了安排,你且听上一听。若是满意的话,就按着这么办吧。” “我?”江陵月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原。” “我那时在河西,只隐隐听说过一些传闻。你那兄长初出茅庐,就审讯了宛若和刘陵,撬开了她们的嘴,可有此事?” 提起这二人时,霍去病俊帅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嫌恶之色。 江陵月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霍去病提起,她几乎要把这两个人给忘了。 她们的下场她没有再去关心。因为不可能有其他结局,只有死法上的差别而已。 倒是隐约听说,刘彻以刘陵谋害太后为借口,点兵点将把淮南国给破了。破得不费吹灰之力。刘安一家老小都捆到长安来了。 江陵月定了定神,拧眉道:“难道军侯你要把他安排到廷尉那儿?这……怕是不妥吧?” 她不记得历史上江充做了什么官。只记得有点代理执法权,然后他天天拿着鸡毛当令箭,以至于得罪了一大票权贵,其中就包括了太子本人。 “不,他断不能留在长安。”霍去病道。 江陵月清莹莹的眸子倏然一亮,闪烁着喜悦之色:“莫非军侯你要把他放到地方上去?” “陵月觉得,代郡如何?” “代郡?” 她搜刮了一会儿脑子里的史料,才老老实实答道:“只知道是边关苦寒之地。” 霍去病不知被哪里戳中了,听了她回答竟笑出了声:“苦寒之地,说得倒也不错。” 在刘彻正式对外战争以前,高后文景时期,每几年就有匈奴南下,在代郡烧杀抢掠的记载,很是猖狂。 也就这几年有卫霍在,匈奴才安分了些。 “代郡现在是苏建在做郡守,他与舅舅相交多年,甚是可信。他儿子苏武也与我私交甚好……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些慨叹而已。” 原来霍去病还和苏武认识啊! 在江陵月的脑海里,苏武就是课本插图上北海牧羊老头的形象。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年轻(?)的时候,还和霍去病年少交好。 她有种世界线缝合的微妙错乱感。 但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不谈,代郡是江充绝好的去处:“军侯的意思是,苏氏父子为人可靠且与在代郡颇有势力,正好能辖制住江充,不让他胡作非为?” 霍去病面露赞赏之色:“陵月果然聪慧。” 又道:“他为人虽不堪,可到底是你兄长。初出茅庐就能做到决曹椽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算辱没了他。” “可不是么?” 江陵月想着想着就要笑出声。她已经能想见江充满面气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代郡的决曹椽确实不低,但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在帝国的腹地呼风唤雨。 霍去病便问:“那陵月可还满意?若是还满意的话,我待会儿就去回复舅舅,请他前去运作一番。”
“满意的。” 江陵月顿了下,旋即正色地一字一顿道:“军侯,真的要多谢你。” 她心知肚明,霍去病给她的远非偏远地方的一个官职,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保证——但凡他舅甥二人一日掌权,江充就一日不能浮起。 而她呢,也不会被这位钻进权眼里的兄长打扰到。 “真想谢我?”霍去病兀地笑了下,笑容中竟有几分邪气。 “嗯,真想谢。” 江陵月这下发现,他是真的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霍去病绝对会说“举手之劳”“不用谢”,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的。 她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哪种更好。 但至少现在的霍去病给了她一个报答的口子。让她不至于天天抱着愧疚之情。 这到底算他的进攻性,还是算他的体贴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所以军侯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真想谢我的话,就劳烦女医对我的皂多上心罢。我见据儿四处炫耀他那肥皂,实在是眼红得紧。” 江陵月却乍然一惊:“什么?肥皂这么快就能用了?” 霍去病蹙眉:“陵月你就从不关心外间的传闻?” “我忙着教书没空啊?” 传闻? 外面又乱传她什么了! 江陵月一脸ptsd的神情又引得霍去病发笑——不知为何,他今日的笑容似乎格外多些。 “怕是过不了多久,你这医校的门槛都要被客人踏破,求着你也许上他们几块肥皂了。我若不提前求着你,怕是要被他们挤在后面。” 江陵月没听出霍去病话中的酸味,还处于怀疑人生状态:“不对啊,我不是才刚做完一块么,这么快就传遍了长安?” 刚做完一块? 何止呢。 早在肥皂未诞生于世之际,就经由中朝的一纸计划书,长安成了人人口中相传的神物。 但她好像从来不关心。不关心长安的风闻,不关心她的名声,更遑论利用它做些什么。 霍去病定定地注视着江陵月。 她好像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出众,多么惹人注目。寥寥几次出手,就能引得长安沸腾不止。信笔一挥,就是造化工巧的神物。 他突然想到了某日宴上,陛下曾向群臣炫耀过他新得的一套琉璃器。 玲珑剔透,晶莹生辉。 群臣皆惊叹不已,为之作歌作赋。 据陛下介绍,它是博望侯张骞迢迢千里,从大宛带回来的。一路历经了茫茫大漠的打磨和十年归途的血泪,珍贵得不能再珍贵。 然而,琉璃不知道自己是琉璃。 它只是剔透。 思索到最后,千百种芜杂的情绪也化作一句笑叹:“陵月,你也该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 譬如说,知道自己多受欢迎。 江陵月:“……” 道理她都懂,可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骂人呢? 然而她却来不及和人计较了。霍光急匆匆地闯进推门而入来,满面焦色。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个念头只停在脑海一瞬,就被挤了出去。 因为她听见霍光说—— “陵月你快去瞧瞧吧,刚才课堂上有人晕过去了!” “什么?” “等等陵月,你要去哪儿?”霍光叫住了他。 “大将军府。”江陵月说。 她皙白的面上殊无喜悦,反倒有一丝焦急之色。霍光心细如发,一瞧就觉得不对劲。他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阿兄他……?”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江陵月没多犹豫,就告诉了霍光:“我阿兄的性格不是堪当大任的,若是大将军重用了他反而要遭。” “那不如先等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如果你阿兄真得到重用了,你再私下和大将军商量不迟。现在去了,到时候若是传出你阿兄没受重用的消息,风闻物议怕是对你不利。” 江陵月一听,便顿住了脚步。 “阿光你说得对。刚才是我关心则乱了……也对,我该相信大将军的识人之明的。” 江充脸上写满了不择手段向上爬的野心。或许刘彻会把他磨成一把好用的刀,挥向豪强诸侯。但是以卫青的人品性格,应该是瞧不上这种人。 就算他亲自传召了江充,也不代表什么。 思及于此,江陵月彻底冷静了下来。 霍去病就是这时候来的。 “阿兄?你怎么在这儿?” 霍光率先发现了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看了一眼江陵月之后,乖乖地让开了半个身格位。 他已经习惯了当一个电灯泡,并且能胜任得很好。 果然,霍去病朝他投去赞许的一瞥。 目睹了一切的江陵月:“……” 阿光,你要不要这么自觉啊。 不过这时候她顾不上吐槽,就连遐思和羞赧的情绪也生不出,急切切地问道:“军侯,大将军为什么会急召我阿兄?” 她有一种直觉,霍去病也是特地为这件事来的。 果然,霍去病稍按了按她肩膀,轻声道:“陵月你且别急。舅舅他行事自有分寸。” “那就好,那就好。”江陵月劫后余生般松了一口气。 因为原本历史线的缘故,她对江充的上位是有点ptsd在的。这人的生存能力极强,即使中间因为贪赃枉法被按下去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