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望着车灯照耀下弯弯曲曲的前方公路，转动着方向盘，好奇地问道：“伯父、伯母，你们几岁到岭坑村教书的呀？那时候情况怎样呀？”

被张秀这么一问，赵蔡明和李贵英的脑海便飞出一串串几十年前的事儿。

赵蔡明师范学校毕业直接被分配到这里，那时，他才十八周岁。

按规定优秀毕业生应该在乡镇中心小学任教的，可是学区校长却违反规定，把赵蔡明分配到这个只有两名教师的民办教学点任教。原因就是赵蔡明没有关系，又不会送礼。

另一位教师是四十多岁的民办女教师，家住在临近村，周末回家和老公一起干农活，学校就剩下赵蔡明孤零零的一个人。

三年后，这位女教师转为公办教师，调回自己的村任教。之后，才迎来一位年轻的代课教师。她就是李贵英。

李贵英比赵蔡明小四岁，初中毕业就去代课。

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便开始了恋爱。

可是，赵蔡明的父母不赞同这桩婚姻，所以，拖着没有结婚。

等到李贵英肚子里有了孩子，他们才去领证，家里人没为他们举办婚礼。那时，赵蔡明已经三十岁，李贵英也二十六岁了。

他们属于早恋晚婚。

“倩儿出生那年，我正好读五年级。同学们都围着看倩儿，水灵灵的小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极了！”陈希秋甜美地回忆着。

张秀不解地问道：“希秋哥，两名教师的教学点，不是就办到三年级吗？怎么会有五年级呢？”

陈希秋摇摇头说：“这要问赵老师了，我也不明白啊！”

赵蔡明笑了笑说：“如果只办到三年级，那么四年级、五年级的孩子就得去乡中心小学就读。路途遥远，基本上要步行，加上这个村非常贫困，村民没有钱租房子等原因，只能在本村就读了。”

张秀又问道：“两名教师，五个年级怎么教啊？”

李贵英哈哈一笑说：“我教一二年级，赵蔡明教三四五年级。我两复式，他三复式。”

“现在的老师教一个班未必能教好，伯父还教三个年级。天哪，一堂课才四十分钟，怎么教啊？”张秀诧异地感叹着。

陈希秋抢着说：“一个年级只教十几分钟，余下的时间都是同学们自学的。”

“学习成绩好吗？”张秀好奇地问道。

陈希秋点点头笑道：“好着呢！我记得，差不多都是八九十分，而且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没有差生！一个个自学能力还很强。否则，这个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大学生呢？”

“伯父，伯母，你们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还给成人上课。怎么吃得消呢？”张秀惊叹道。

李贵英嘿嘿一笑说：“我只上白天的课，晚上是你伯父上。”

“你们也太了不起了！我要把你们的事迹作为典型，传导给全县的教师！让教师们向你们学习！”张秀充满敬佩的神情说道。

赵蔡明笑哈哈地说：“秀儿，我看就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哈！”

陈希秋感叹道：“两位恩师的事迹，什么时候都不过时，都值得学习推广。没有你们，这个村的孩子，绝大多数都要务农。晚上走访的家庭，你们都看到了，住的都是小别墅，家电都是现代化的，条件不比城市差！两位恩师改变了全村人的命运！”

赵倩喜笑颜开地说：“赵蔡明同志，李贵英同志就是我的骄傲，更是我的学习榜样！当时，这里的条件如此之差，你们竟然能生活了十几年，为这个村培养了大量的人才，改变了村民的命运，太不容易了！”

陈希秋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倩儿说到点子上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张秀转了一下方向盘，犹豫了一下说：“伯父，你们为什么不申请调动？这样的地方，我肯定待不住！不要说是以前，就现在也待不下去啊！”

赵蔡明笑了笑说：“说实话，曾经想过要调走，但我们走了，肯定没什么好老师来，看到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想想还是继续待下去。”

张秀问道：“后悔了吗？”

赵蔡明摇摇头，笑道：“没后悔，想想很值得，整个村都是我的亲人！”

“是啊，看得出，这里的人都把伯父伯母当成亲人！”张秀满脸敬意地说道。

赵倩嘻嘻一笑说：“我虽是独生子女，但我有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姐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比如，希秋哥！所以，我并不孤独！”

李贵英点点头笑道：“我也觉得不孤单，有这么多亲如子女的学生！赵蔡明，咱们值了！”

赵蔡明笑逐颜开地说：“是啊，李贵英，咱们值了！希秋啊，你明天几点走啊？我来送你！”

陈希秋连忙摆摆手笑道：“老师，不用了，我明天早上五点的班车。太早了，不用来送！今天忙了一天，到这个时候还在这里，你们好好休息。”

赵倩笑道：“哥，我叫张强开车来酒店接你去车站！”

陈希秋还是摆手笑道：“真不用，我自己解决，坐黄包车去车站就行。你们还是好好休息。谢谢张局长来回接送！”

张秀嘻嘻一笑说：“希秋哥，你见外了不是？你是赵倩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啊！”

陈希秋满脸笑容道：“好，秀儿，以后多多联系！”

“这就对喽！我也是独生子女，多一个哥哥真好！”张秀笑着说道。

陈希秋问道：“赵老师，退休后有什么打算？趁倩儿还没孩子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去全国各地走走呀？”

赵蔡明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是很喜欢旅游，李贵英也不怎么喜欢外出。退休后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

张秀思忖片刻道：“伯父，您水平高，经验丰富，教育局返聘您做教学指导员吧，可以吗？”

赵倩点头笑道：“秀儿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你得请示咱们局长姐姐！”

张秀自信地笑道：“这个肯定没有问题！要是她不同意，就去边洋中心小学。这样，你们一家不是都在边洋镇落户了吗？”

赵倩摇摇头笑道：“不行，人们会怎么说我？自己的父亲退休了，又安排在小学赚工资！除非……”

“除非不要工资对吗？”赵蔡明问道。

赵倩点点头笑着说：“对，除非义务劳动！”

赵蔡明笑哈哈地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工资！不是有退休金吗？”

李贵英苦笑了一下说：“老头子，都退休了，还是在家里陪我吧！秀儿，你别跟吴秀清局长说了！”

赵蔡明哈哈一笑说：“秀儿，我同意返聘，但有个条件，不用任何报酬。否则，我宁愿在家休息。”

赵倩嘻嘻一笑说：“爸，我支持您，就是不用任何报酬。要钱，咱们就不干。”

李贵英哼哼一笑说：“你们看，这父女俩就这个德性，世界上有你们这么傻的人吗？”

赵蔡明笑嘻嘻地说：“李贵英，咱们俩不是都有退休金吗？干什么非要报酬不可呢？”

李贵英摇摇头说：“算了！我不反对你了。秀儿，你就跟吴秀清说吧，赵蔡明同意返聘，但不用任何报酬！”

张秀点点头笑道：“好！你们一家都同意了，我肯定能搞定！返聘伯父做教学指导员，对提高咱们县的教学质量一定有好处！太好了！”

小车直接开进廊桥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