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孩子一步步靠近,叶念沉重的眼皮微启,他眼中的人不停摇摆,似是由一变二、由二变三,目光涣散的竟是连孩子相貌都看不清了。
而叶念未曾看清的孩子却生了一双黑漆漆的眼,并非是如车夫那般‘有眼无珠’,而是其眼中不含眼白,整颗眼球都是黑的。
若是细看下去便会发现那眼球之中竟是充满了墨色粘稠之物,此刻它们翻江倒海,像是想要冲破牢笼。
逐渐从眼球中浸出的墨色汁水不断从孩子脸颊滑落,滴落在地冒出丝丝烟尘。
孩子面无表情显然也如之前王家公子一般成了一具空壳,成了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我们既是未来,又是过去...”
孩子口中发出的声音像是有好几个年龄不同、性别不同、音调不同的人同时开口,说着同一句话。
“我们既是原因,又是结果...”
孩子步伐不停,周遭黑袍人口中‘吃’声不断。
“吃掉我们吧...加入我们吧...成为我们吧...”
孩子走到叶念身前站定,将泥塑举起。
此刻叶念才看到泥塑之上隐隐有墨色汁水流淌,好似这丑陋泥塑在哭泣。
便就在这时踏地声、哭喊声、话语声瞬间消失,叶念只觉耳朵里没有任何声响传入,周遭人皆静止不动,仿佛这一刻的长街上只是一幅画,一幅静止的画,而他也是这画的一部分,无法动弹。
而画中唯一可以动的便是那白净‘凉然’。
“吃吧,吃了它,走上成神之路吧...”
‘凉然’的声音出现在叶念耳边,在这毫无声音的‘画’里,便是其喘气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随着其话语一双冰冷的小手盖住了叶七皇子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攀附在背后‘凉然’柔软的躯体,没有丝毫温暖,有的只是彻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冰冻在此地。
‘除色、受、想、识外之一切有为法,亦即意志与心之作用视为行蕴。’
下一刻小手离去,入眼这天地变了样子,不再是长街之上,而是到了一处人间炼狱。
随处可见的断肢残骸遍布蛆虫、散发恶臭,脚下一颗头颅连着脊椎骨带着新鲜血肉,竟还在开口呼救。
丑陋小鬼‘牙尖嘴利’撕扯着散落在地的肠子与带着皮肤的毛发,严初临已然开膛破肚怀中捧着自己散落而出的内脏,与那些小鬼争抢。
不过小鬼众多,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撕扯着自己的肝脾,口中哀求着、哭喊着。
那些黑袍人皆变成地府的鬼差,手中勾魂索、怀里哭丧棒,居高临下似是要审判众人。
昏死的黑婢女凉然被一位黑袍鬼差重重丢在地上。
而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上一杆大旗写着‘秦’,写着‘杀神李道成’。
远处李自明面目狰狞,挥舞手中手掌剑劈砍着扑来的大片小鬼,口中怒骂着这一切,一剑将小鬼拦腰截断一分为二,浓稠鲜血溅了他一身,落地后上下两段小鬼却不停继续上前,一无头亦在奔跑,一双手为足口中嘶吼不断...
那些小鬼好似杀不死,好似杀不完。
“李家人都该死,都该死...”
尸山之下一颗被压在深处的头颅开始怒吼,其他头颅亦在怒吼,其声震天,其中怨气便是这一方天地都盖不住。
李自明喘着粗气,小声嘀咕着...
“都是他的错...都怪他...”
苦苦抵挡小鬼的一次次进攻,李护卫气力渐渐用尽最后被小鬼咬伤、抓伤,扑倒在地。
叶念看着这景象便终于明白众人为何突然发癫,而他自己此刻也被钉死在一棵枯树之上,树上吊着数具干枯尸体,其上乌鸦啃食。
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其心脏还是忍不住开始狂跳,似是想要逃离这里,似是想要逃出躯体。
‘咚、咚、咚...’
下一刻叶念只觉心口一疼,那依旧跳动的心脏带着血肉、挥洒着鲜血远去,其胸口黑漆漆的窟窿不断淌血,顺着看去可见其内脏。
“吃吧,不吃你就死了。”
面前孩子变成了白皮‘凉然’,而其手中此刻捧着一团粘稠、诡异蠕动的可怕生物,自然便是与之前爬进王家公子体内的东西一般无二。
叶念见此本能排斥,见过这东西‘杀人’,又怎么可能不怕,又怎么可能不躲,但身体被钉死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东西也非死物,它随着‘凉然’手臂抬高逐渐凑到叶七皇子嘴边。
那股腐败气息熏得人睁不开眼,而那东西攀到叶念唇上如无孔不入的水,即使紧闭双唇依旧无法阻止。
苦涩汁水入口和着叶念的口水,顺着嗓子流了下去,胸口的窟窿处汁水下落清晰可见。
“咳、咳、咳...”
汁水入腹,叶念开始剧烈咳嗽,身体下意识开始排斥,想要将那墨色汁水排出。
但下一刻那粘稠诡
物竟直接一团直直钻进叶念口中,向着其身体深处爬去。
叶念见此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力气,双手抓住粘稠诡物用力往出拉,但其上粘液滑不留手,收效甚微,诡物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进去。
就在这时叶念嘴上猛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粘稠诡物被咬断,口中残留被他咽了进去。
被他双手攥紧的剩余大块疯狂挣扎、扭动,想要挣脱。
下一刻叶念丝毫没有给他机会,便是直接主动出击,一口下去,撕扯出大片入口,腥臭味直冲鼻子。
叶念咀嚼只觉口中那片诡物粘稠却又好似某种动物的肉十分有嚼劲,只是咀嚼两下便草草下咽,吞咽下后便又是一口。
“疯了,疯了,都疯了,哈哈哈...这天下本来就是疯的...”
看着叶念一口一口啃食诡物,白皮‘凉然’癫狂的笑了起来。
而那群黑袍人中一部分人开始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恐,不知是故意还是下意识,掺杂在‘凉然’笑声里,而这一刻任谁也感觉到这天下的的确确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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