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些民兵,绝大多数时间都可以照料家中的田地,除了叶瑾之类极少数的“军事狂人”,大多数民兵都尉都是严格地执行“一月三次,总共三天”的操练条例。
现在其他的民兵都聚集在了方飞身边,只有苏大哥还在焦急地想着办法。
“大郎,你放心地去吧。为父虽然老迈,也还能推动这个车子的。”这时候,苏父站出来说道。
“阿翁,这一车粮可不轻啊。”苏大哥还是担忧地说道。
他身强力壮,推起来都极为不易,何况是老父?
“没关系,我们可以丢下几斛,能带走多少是多少。”苏父道。
“唉,袁绍真是太坏了……”苏大哥恨恨地说道。
当时他让苏阿妹留下财物时,并不心疼;但现在要抛弃粮食,他就感到心脏都刺痛了起来。
没办法,这么多年来,苏大哥一家失去的财产,早已无法计算了。
但是粮食,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一家不止一次地饿到全身浮肿,奄奄一息;还无数次见过易子而食,偷割尸肉之类惨剧。
对于粮食,在苏大哥,乃至在场绝大多数黔首的心里,其重要程度,都是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取代的的了。
这种心态,没有经历过无数次饥饿折磨的人,是很难体会的。
里长想要制止,方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还有一个苏越,怎么还没到?”方飞指着手中名册,向里长问道。
里长向场中看了看,见到苏大哥,也就是苏越,正在向家人殷切叮嘱着什么。
“苏越……他家中妹妹是军属,只有一人,恐怕离了他会难以迁移。黄方飞将军你看是不是……”
里长是明白苏越家庭情况的,便试图向方飞说情,让苏越能破例留在家中协助家人逃难。
“我们过去看看。”方飞没有急着答复,说道。
他已经顺着里长的目光,看到了那边的情景。
“阿翁,那我这就去了。”苏越嘱咐完了了父母妻子,正要去与里中民兵汇合,却见里长带着瘸腿的监察使走了过来。
“苏越,你这里是怎么回事?”里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里长,我耽搁的久了点,这便要前往听令的。”苏越有些惶恐地说道。
“你用的什么兵器?”方飞忽然微笑着问道。
他有极其丰富的民政经验,还很年少时,就曾经在石炭坝、三辅与西海长期征战,所以在军伍方面,其实比许多只在大学里修习过军事、骑术的大学生更为熟悉。
只不过由于身带残疾,才让方飞无法再度从事军事方面的专业工作而已。
“我是里中民兵的弓手。”苏越从行李中,拿出了一张劣弓和五支箭矢。
“弓手?不错。”方飞点了点头。
相对来说,民兵里面对弓手比较重视。
其实不止是民兵,可以说除了义勇军之外,其他军队都极为重视弓手。
当然,义勇军也不会轻视弓手,只不过相对来说,义勇军对于近战的枪兵、刀盾兵之类,也同样重视,同样注重其操练、装备。
毕竟弓手作为远程兵种,在冷兵器作战中,具有较大的优势。
而且开弓射箭,对体力的要求也比较高;而射击训练,本身也具有一定的技术要求,所以弓手也不能太笨。
因此综合下来,能成为优秀弓手的士卒,往往都是士卒里的佼佼者。
“你家中有哪些人?”方飞继续问道。
“这是我的父母,年纪已有六十多了;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有两个孩子,都还年幼;这是我的妹妹,妹婿在邱将军麾下服役……”苏越一一介绍了家人。
方飞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这样,你家中确实是有难处,因此你不必参与民兵的行动,和家人一起去渤海吧。”
“这位黄方飞将军,万万不可。老朽虽然年迈,但也还有几分余力,足以照料家人,方飞将军不必为我家破例。”没想到的是,苏父摇着头表示了反对。
“我苏越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苏越也有些激动地说道。
“呵呵,我们此去,大半是不会和袁军拼命的,所以倒未必会送命。”方飞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与民兵一起吧。
王里长,这边苏家就拜托你多加照料,看看能不能让有余力之家帮着带上一些粮食了。”
“方飞将军放心,我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里长拍着胸口答应道。
不管怎么说,抛弃刚刚扎根的乡土,避难他处,都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所以众人在里长的带领下,心情低落地踏上了前往渤海的旅程。
剩下的二十位民兵,则拿着自己粗制滥造的武器,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方飞。
“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前往首阳区公所。想必那里已经有不少袍泽,在等着我们了。”方飞向众人下令道。
“好好好,只要家中老小安全,我就算这就去与袁军拼掉这条性命又如何?”一位民兵目送着家人远去,回过头来,大声向众人表露着自己的勇气。
“我们也不一定需要拼命,但这样的精神,还是要有的。”方飞看了看几个面带犹豫躲闪神色的民兵,向这个较为勇敢的汉子嘉许道。
一群约有两百多人的黔首,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推着几辆独轮车,神色凄惶地沿着黄土路向渤海狼狈逃窜。
忽然在他们的身后,腾起了大股的烟尘。
“……他们追上来了!”一个枯瘦的中年男子,回头望了一眼,绝望地大喊了起来。
只见一队数十人的骑兵,从烟尘中冲出,顶盔贯甲,全副武装,面目狰狞,向着逃难人群追杀而来。
“快跑啊!”
“分开走……”
“幼娘,你带着孩子先走,离开大道,往树林里跑……我留在这里,或许能阻挡他们一二。”
一时间,哭喊声震天响起,黔首们把推的、背的、担的粮食和行李扔了一地,像炸窝的蚂蚁一般,向四面八方乱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