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婉莹亲自前往养心阁,吩咐晴儿在阁外静等,自己入阁拜见。
见她面上痕迹转淡,似乎不太明显,夏妙玄先关怀几句,接着话锋一转道:“是不是为了晴儿的事?”
“是,”婉莹玉指捻发,眉梢挂笑道,“爹在担心什么?”
“你出嫁之后圣阁怎么办?”夏妙玄幽幽道,“这片基业将来会交到子龙手里,但是他忠勇有余,智谋不足,如何能守得住圣阁?只有晴儿在他身边,爹才放心。晴儿机敏灵慧,必能辅佐他守住这片基业。再者,当年二人早暗生情愫,是被我一手扼杀在摇篮中,如今想起旧事,总觉得亏欠他太多。若晴儿能嫁给他,既弥补了我对他多年的亏欠,也圆了他多年的夙愿,不是一举两得吗?”
“爹考虑得是,”婉莹若有所思道,“不过是否该先问问晴儿的意见?”
“不必,”夏妙玄铿锵道,“我已经问过子龙,他愿意娶晴儿为妻。两人早就相互倾慕,这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就不必过问了。”
“唉,”婉莹叹气道,“子龙一向忠孝,怎么敢忤逆爹的意思?嫁娶嫁娶总要先嫁后娶,不先问问晴儿的意见,怎么知道他们就是两厢情愿?万一出了差错,闹出了丑事,爹怎么向众人交代?”
夏妙玄一惊,面露不悦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守规矩?”
“我记得,”婉莹似笑非笑道,“当年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娘怎么说的?”夏妙玄饶有兴致道。
“噗,”婉莹边帮他揉肩边笑道,“娘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忠于情则悖于孝,孝爹娘则负情郎,若不能兼得,当随心问情,否则必遗憾终身。”
想起夫人万飞鸿,夏妙玄若有所思,终究同意召见晴儿。
待晴儿入阁,婉莹眼神暗递,笑着拍了拍她肩膀,飘然而去。
夏妙玄开门见山道:“晴儿,你跟子龙感情如何?”
“子龙?”晴儿局促不安道,“我们……感情很好。”
“嗯,”夏妙玄欣慰道,“你们都是我一手调教的,从小就感情和睦,青梅竹马,修文习武。后来一同陪伴莹莹仗剑天涯,左右护法,情好日密。子龙已经向我开口,请求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我……”晴儿迟疑道,“子龙已经有心上人,我也是,求义父成全!”
“什么意思?”夏妙玄疑惑道,“子龙的心上人是谁?你的心上人又是谁?”见晴儿不回答,他细细回想,恍然道:“我明白了,你的心上人是圣尊,是不是?”
“是,”晴儿慌忙跪地道,“我从没有求过义父什么,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义父成全!”
夏妙玄猛然站起,面露怒色。
晴儿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只觉额头香汗直冒。
过了许久,夏妙玄面色和缓道:“飞鸿把你们宠坏了,个个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当初你娘随我私奔,后来也尝尽了苦头,终究没能如愿以偿,与我白首偕老。现在你们都还年轻,没有尝过生活的艰辛,更看不透人性的险恶,万一遇人不淑,将来必后悔一生。就算遇到真命天子,也未必能百年好合,难道你要步你娘的后尘吗?”
晴儿深吸一口气,意志坚定道:“我相信他不会负我,我也必不会负他。如果上天不肯眷顾,哪怕只能相守一天,我也心甘情愿!”边说边泪眼汪汪道:“女儿对不起义父,甘愿受罚,只求义父成全!”
夏妙玄虎躯一震,轻轻扶起晴儿,动容道:“言传身教,错不在你们,而在父母。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不会铁石心肠把你逼上绝路。不过,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必须慎之又慎。若圣尊真如你所说,为父也乐见其成;否则,为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跳!”
见晴儿无精打采从养心阁出来,婉莹搂着她香肩笑道:“是不是爹没有完全答应?”
晴儿点点头,幽幽道:“义父想考验考验天佑,不知道结果如何。”
婉莹细细思忖,笑道:“我倒有个主意,说不定对他有用。你去把他们喊到湖心亭,我帮你们出谋划策。”
湖心亭外灯笼高悬,亭内烛火通照。
婉莹静坐沏茶,抬眼环顾三人,笑道:“你们在想什么?”
天赐叹气道:“夏阁主似乎有些顾虑,难道是打算把晴儿嫁给子龙?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确实符合常理。”
“那也不能乱点鸳鸯啊!”天佑急道,“晴儿又不是货物,想给谁就给谁啊?”
“你还真说对了,”婉莹漫不经心道,“我爹一向如此,他总是站在商人角度思考问题,凡事权衡风险大小,计算利弊得失,追求长益短利。如果你值得晴儿托付终身,就证明给我爹看,他老人家一定会认可你,也自然会成全你们。”
“怎么证明?”天佑抓耳挠腮道。
晴儿若有所思道:“风险、利弊、长益……应该是从这六个字入手吧!”
“未必,”天赐摇摇头道,“未必需要如此。夏阁主当初能与夫人携手私奔,必
定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要晓之以情,用心感化,我相信他不会为难你们。”
“噗,”婉莹撇嘴笑道,“他是我爹,你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他?你咧,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我爹咧,他是站在一阁之主的角度想问题,懂不懂哩?”
天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管什么用?”婉莹苦笑道,“你得让天佑明白!”
“嗯,”天赐自信满满道,“有我们出谋划策,这一仗必能旗开得胜!”
翌日天佑孤身前往养心阁拜见。
夏妙玄似笑非笑道:“圣尊可住得习惯?”
天佑恭敬道:“日夜难眠。”
夏妙玄早听出蹊跷,故意指着桌上香茗道:“这是雨前茶,能清心润燥,使人安然入眠,圣尊不妨试试。”
天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愁眉道:“正道危机四伏,三教分崩离析,继续下去,不仅神龙教难保,只怕贵阁也会遭殃。覆巢之下无完卵,唯有同心协力才能对抗邪魔,傲立江湖。”
夏妙玄一愣,盯着天佑道:“这话不像是圣尊说的,不知是何人指点?”
“我师父!”天佑铿锵道,“现在是江湖兴亡的关键时刻,敌暗我明,敌强我弱,若想反败为胜,以弱克强,唯有同仇敌忾,其利断金!”
“圣尊打算怎么做?”夏妙玄疑惑道。
天佑斩钉截铁道:“我师父与夏阁主、傅宫主有金兰之情,若能亲上加亲,必能骨肉相连,同生共死。外有结义之情,内有联姻之谊,既可威慑两盟、八教,又可威震邪盟歪道,何愁祖业不兴,大业不成?”
听着天佑掷地有声的演讲,夏妙玄稍稍震惊,捋须笑道:“说得好!外有结义之情,内有联姻之谊……听圣尊的意思,是非晴儿不娶?”
天佑躬身一拜,目光坚毅道:“我师父常说阁主是识大体,顾大局之人,望阁主忍痛割爱,神龙教必不让贵阁失望,小婿也绝不让阁主失望!”
回到春莺阁,晴儿急问,天佑茫然道:“阁主说明日再给我答复。”
天赐眉头微皱道:“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都说了啊!”天佑挠头道,“一字不差!”
“那就行,”天赐松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哪有那么多天意?”婉莹起身笑道,“所谓天意,往往是人为。三分靠天,七分靠人,怎么能守株待兔?现在我爹正在犹疑,如果再加一把火,他必会同意。”
“什么火?”晴儿急道,“怎么加?”
“婉莹捻发笑道:“这你们就不必问了,我自有办法!”
夜晚夏妙玄斜躺书房太师椅上,案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署着:“金兰遥寄,谨呈阁主玄妙弟亲启。”
这时婉莹飘然而入,抬眼一扫桌上信笺,笑道:“爹,谁寄的信?”
夏妙玄顺手将信塞入抽屉,若有所思道:“莹莹,你觉得天佑如何?”
“还好,”婉莹随口道。
“上官甫当年失踪前叮嘱咱们要保住二人,”夏妙玄幽幽道,“你觉得二人与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仅仅是师徒,他何必大费周章,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几次出手相救?”
婉莹神秘一笑道:“爹知道天佑今年多大吗?二十有四……”
“二十四年前……”夏妙玄喃喃自语,逐渐想起旧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记得他应该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或是弟弟,莫非就是天赐?”
婉莹漫不经心道:“说不定是双胞胎姐姐或是妹妹,这么久远的事爹还记得清吗?”
“记不清了,”夏妙玄叹气道,“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谁能记得住?不过,从上官甫对他的关心来看,他必是林氏后人!”
“是,”婉莹笑道,“我也觉得必是!爹,您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嗯,”夏妙玄幽幽道,“上官甫算无遗策,林夫人聪慧绝顶,他们的孩子必有过人之处,也不算辱没了晴儿。”
婉莹悄悄把消息告诉晴儿、天佑,二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天赐趁机道:“你跟阁主怎么说的?”婉莹玉指压唇,笑道:“嘘,这是秘密!”
翌日逍遥阁张灯结彩,双喜临门——婉莹、晴儿同日订亲。
望着一排排红漆木箱抬入逍遥阁,夏妙玄笑得前仰后合。
旁边楼主朝牧隐躬身笑道:“恭喜阁主,贺喜阁主,如今聘礼已下,两位小主的亲事总算定下了。若少主的事再有眉目,便是三喜临门了!”
楼主关玉峰瞅了瞅旁边夏子龙,捋须笑道:“少主,听闻你已有心上人,不知谁家姑娘这么荣幸?”
夏子龙一惊,忙恭敬道:“关楼主说笑了。”
夏妙玄回头一瞥,已经心中有数,铿锵道:“婉莹、晴儿的婚事都是自己挑选的,毕竟是女儿家,就由着她们了。不过子龙不同,你是要承继大业之人,娶妻生子都关系圣阁荣辱兴衰,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