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抹斜阳洒在寻龙林,照耀着新月亭。婉莹伫立在亭下,挽着天赐胳膊,附耳私语,不时笑意浓浓。一阵清风徐吹,撩起垂腰香发,更显仙姿飘飘。天赐弓身细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亭外站在傅玉成,他负手而立,一直望着道路尽头,仿佛在等什么人。
二人正说话间,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不多时一众人马飞奔而来,停在十米外道上。为首的老者光头黑须,浓眉细目,是东方大帝高孝廉。他身旁老者瘦脸耸鼻,双目深陷,是北方大帝杨言忠。二人身后跟着四个中年男女,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风姿绰约,一个慵懒,一个机警。高孝廉一抬手,众人纷纷四下观望,见并无埋伏,纷纷点头示意。其中风姿绰约的值月神简竹青抬手释放信炮,躬身侍立一旁。
婉莹瞧出正义盟众人心思,既没有出亭迎接,也没有视而不见,只是负手站在亭下静静观望。
不多时又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也在道旁下马。其中为首的老者白眉小眼,满头银发,是持国天王李存贤。他身旁老者狼耳蛤蟆嘴,白须浓眉,是多闻天王凌云思。二人身后也跟着四个中年男女,一个半秃头,一个面色阴沉,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一个风韵犹存。
李存贤与高孝廉凑到一块,二人窃窃私语一番,依旧没有进亭的意思,只是在道上静等。直到远处传来两道信炮声,二人才并肩入亭。
婉莹款款降阶,亲自出迎,笑道:“高大帝、李天王,多谢二位肯给本小主薄面!”
“小主客气了!”高孝廉抬眼一瞥天赐,铿锵道,“昨夜蒙贵阁出手相救,两盟才扬眉吐气,我们欠了小主人情,自然该来当面道谢。”
“高大帝说得对,”李存贤也瞅了瞅天赐,附和道,“两盟与贵阁同为正道,早该相互扶持,荣辱与共。当日若不是阴差阳错,两盟岂会为难小主?今日前来既为道谢,也为消除误解,化干戈为玉帛,同仇敌忾,匡扶正道。”
婉莹听出二人话外之音,淡然一笑,迎两位大帝和两位天王入亭。六人在石台旁坐下,唯独天赐静静伫立婉莹身后,神色淡然。
杨言忠、凌云思互望一眼,齐声道:“孝圣童为何不坐?”
婉莹似笑非笑道:“今日所谈之事是武林大事,与他无关,坐不坐有什么区别吗?”
“小主这话似乎不对,”杨言忠冷冷道,“敢问小主今日请我们所为何事?”
“当然是联手对付邪教。”婉莹漫不经心道。
“既然要联手,那是否该相互坦白,互相信任?”杨言忠追问道。
“自然!”婉莹继续道,“昨夜没有我们出手相助,两盟只怕不保。为了两盟,我们不惜得罪了天魔教,甚至是日月盟,难道两盟还不相信我们的诚意?还要质疑我们的决心吗?”
“小主爽快,”杨言忠笑道,“那老夫也不绕弯子了。既然要谈联手的事,就该毫无芥蒂,同仇敌忾。如今小主与我们的敌人联手,让我们如何与小主联手?”
婉莹早听出他的意思,笑道:“杨大帝所说的敌人指谁?天赐吗?”
杨言忠瞅了瞅高孝廉,没敢明说。
高孝廉叹气道:“嵩山朱老前辈、青城山张老前辈纷纷被害,两位盟主震惊,名山震怒,这件事牵涉圣童,如果不查个清楚,给名山一个交代,就算我们肯与贵阁联手,名山也不会答应。小主是聪明伶俐之人,应该能体会两盟的难处,还望小主成全!”
婉莹面露难色道:“成全?怎么成全呢?让我把人交出来,任你们处置吗?他是本小主的准夫婿,我们早有婚约在身,江湖皆知。这个时候你们既想要联手逍遥阁,又想逼我把人交出来任你们处置,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就算本小主同意,阁主会同意吗?将来人人会说夏阁主赔了女婿,还要低声下气跪求两盟,你们让阁主如何立足于江湖?”
“小主多虑了,”凌云思阴笑道,“我们只是请圣童回去查明真相,并不是要处死圣童,也没有要给圣童定罪的意思。只要圣童肯协助我们查出真相,该谁的罪就是谁的罪,两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小主既然一直为圣童喊冤,自然是相信圣童无罪,那又何必如此心虚?”
“好个心虚!”婉莹冷冷道,“但不知道是谁做贼?玉儿,你先到亭外歇会,等会再进来。”天赐察觉蹊跷,冷眼瞅了瞅两盟众人,无奈退到了亭外官道旁。待天赐退去,婉莹继续道:“当日圣童躲在江宁镇,两盟已经查清,他不可能跑到数千里外杀害张老前辈,更不可能一夜间跑到数千里外杀害朱老前辈。这些事情两盟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揪着他不放?”
凌云思面色阴寒道:“这只是小主的一面之词,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何况就算小主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证明圣童与此事无关。首先,他是独孤胜的外孙,是齐凤翼夫妇的遗孤。其次,朱老前辈、张老前辈之死都与梅园一案有关,现场也留下了独孤胜和圣童的血字。最后,圣童隐居梅园,又屡屡以梅园后人自居,扬言要为梅园主人报仇。事情已经昭然若
揭,小主还要狡辩吗?”
听他思维缜密,婉莹暗暗吃惊,捻发笑道:“凌天王好口才,可惜你说的都是错的。圣童既不是独孤胜的外孙,也不是齐凤翼夫妇的遗孤,更没有要为梅园主人报仇的想法。至于那血字,当然不是圣童留下的。独孤胜有个外孙是神龙教圣童,这一点江湖皆知,可是众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他的外孙不是孝圣童天赐,而是义圣童天佑。扬言要为梅园主人报仇的不是天赐,而是天佑。至于那血字,不是天赐的笔迹,是不是天佑的就不好说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小主说的?”凌云思阴声道。
见众人已经听进去一半,她故意叹气道:“诸位若是不信,早晚会尽数死在他手上,韦大帝就是前车之鉴!他若不是独孤胜外孙,为何会加入天魔教,与邪魔为伍?他若不想为梅园主人报仇,为何要屠杀两盟的人?他若不是真凶,怎么可能杀得了韦大帝?连张老前辈都死在他手里,韦大帝自然不在话下。你们如果真想找到真凶,应该知道去找谁。”
凌云思瞅了瞅李存贤,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存贤微微点头,强颜笑道:“多谢小主提醒,是我们大意了。既然与圣童无关,那就请圣童入座,咱们商议商议联手对付邪教之事。高大帝,你以为如何?”高孝廉稍稍沉思,附和道:“大敌当前,是该同仇敌忾。那就请圣童入亭落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婉莹玉手微抬,冲着天赐招了招手,又指着旁边位置笑道:“坐这儿吧!”
众人坐定,李存贤神色凝重道:“邪教已经联手,大有瓜分武林之势。昨晚两位盟主来信,柴盟主说要‘聚正道之气,讨邪教之恶’,宇文盟主说要‘匡扶正道,驱逐邪魔’,两位盟主都发了话,我们没有道理继续退让。现在正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希望诸位能够精诚团结,共赴时艰啊!”
高孝廉附和道:“李天王说得对,咱们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同仇敌忾,一举击溃邪魔,彰显武林正义!”
听二人言辞恳切,婉莹欣慰道:“既然两位前辈有这个决心,本小主定然全力相助!傅少主,你怎么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婉莹身旁坐着的年轻男子,见他气势不俗,甚至透着一股阴气,众人暗暗心惊。杨言忠、凌云思纷纷小声嘀咕一番,高孝廉、李存贤才恍然大悟,纷纷抬手道:“原来是傅少主,失敬了!”
傅玉成备受冷落,却丝毫不恼,满不在乎道:“各位前辈不必如此,我初来乍到,今后还望几位前辈指教!刚才小主说逍遥阁必会全力相助,我们天静宫与逍遥阁手足情深,逍遥阁有难,天静宫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两盟是正道领贤,宫主早就嘱咐过,如果两盟肯振臂一呼,讨伐邪魔,天静宫必全力拥戴!”
高孝廉大喜道:“好啊,傅少主有傅宫主风范,将来贵宫有任何事尽管开口,两盟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李存贤也忙附和,既是暗示,也是承诺。
众人相谈甚欢,很快议定。除了逍遥阁、天静宫、两盟外,天赐代表神龙教,两盟代表江北八教也都参与了会盟。
众人欢喜雀跃,唯独天赐忧心忡忡,忍不住道:“如果要联手对抗邪魔,我有个条件,希望诸位考虑清楚。”众人齐齐一惊,纷纷静听。婉莹心里咯噔一下,玉指勾了勾天赐手心,轻轻摇头。天赐迟疑一瞬,继续道:“如今的魔元天佑是我的师弟,希望诸位手下留情,不要杀他。若将来诸位能证明韦大帝是他杀得,在下绝不护短,任凭你们处置。但是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以报仇为名杀他。”
“哼!”杨言忠冷笑道,“圣童怎么能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难道只许他杀我们,不许我们杀他,这是什么道理?何况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不伤他分毫?就算我们手下留情,他若咄咄逼人,难道让我们坐以待毙吗?”
“就是,”凌云思面色阴沉道,“圣童这是在帮助正道讨伐邪魔,还是在帮助邪魔讨伐我们?若是前者,这话休提,生死各安天命;若是后者,圣童就不该坐在这里,应该去投奔天魔教!”
天赐陡然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诸位冤枉我杀了张老前辈,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冤枉我师弟,难道没有证据就可以随意定人死罪?诸位不答应,今日我是不会歃血起誓!”
高孝廉、李存贤互望一眼,无奈望向婉莹。
婉莹暗暗咬唇,想起之前晴儿的哀求和香雪海的请求,幽幽道:“魔元身上牵扯太多命案,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优先生擒,轻易不要杀了他,否则不仅你们无法向两位盟主和名山交代,本小主也无法向他们交代。大敌当前,生死俱悬于一线,因为一人而废大局,智者不为。诸位前辈都是久历江湖之人,也是高瞻远瞩之人,应该审时度势,做出明智选择。”
婉莹心里清楚,几位大帝和天王不过是两位盟主的传话筒,如今木已成舟,众人不答应也得答应。何况不光天赐在乎天佑,晴儿和香雪海更是视他如命,如果不想方设法保住天佑,就算自己能说服天赐,也绝对说服不了晴儿二人。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