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担心天赐安危,天佑同样忧心忡忡。望着两岸江水滔滔,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有事?要是晴儿她们能及时赶到,应该能救出师兄吧?”
旁边夏子龙一言不发,只是抱剑而立,面色冷峻,两眼不时扫视过往船只。他习惯了随时保持警惕,即便是睡觉也总是很容易惊醒。
望着他神情冷漠,天佑不解道:“喂,兄弟,你是不是不会说话?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家小主?”
夏子龙冷冷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安全送到天静宫,其他的不归我管。”
“真是冷血啊!”天佑叹气道,“我听说你与晴儿都是孤儿,又青梅竹马,当初一起被万夫人收养,怎么说也该有些兄妹之情吧?难道你就不担心晴儿安危?”
被他一点,勾起了夏子龙幼时的回忆。那时他与晴儿一起被夏妙玄的夫人万飞鸿收养,虽然万飞鸿刚刚生下婉莹,但对二人依旧尽心尽责,视如己出。从抚养到识文断字,万飞鸿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几年后,又让夏妙玄教习二人武功。只不过与万飞鸿的百家齐放思想不同,夏妙玄更强调儒家忠孝思想。他至今还记得当年夏妙玄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人之忠也,犹鱼之有渊。鱼失水则死,人失忠则凶。”
在夏妙玄的指导下,二人勤勤恳恳,不避寒暑修习武功。只不过二人资质不足,总是事倍功半,惹得夏妙玄常常搬出戒尺。比起夏子龙,晴儿的童年似乎更悲催些,总是双手被戒尺打肿。为了哄她开心,夏子龙有时也会故意出错,捧着一双红彤彤的手给她看。晴儿总能破涕为笑,倍感欣慰。
一次夏妙玄发觉他故意偷懒,就把他叫到密室,关了一天紧闭。又亲自训斥道:“她是你妹妹,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这都是铁的事实。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只能像哥哥一样疼爱她,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明白吗?”
这番话被站在门外的万飞鸿听得真真切切,她疾步闯入密室,面带怒气道:“妙玄,你怎么能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说这些?他还只是个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伤害?”
夏妙玄一惊,忙扶住万飞鸿,关切道:“飞鸿,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操心了。”
“我也不想操心,”万飞鸿气急道,“可你们也不让我省心啊!要不是莹莹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会狠心把一个小孩关禁闭!关禁闭就算了,你干嘛跟他说那些伤人的话?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至于吗?”
见万飞鸿气得脸色通红,夏妙玄忙宽慰道:“行了行了,咱们不说这些了,我明日还要去巡视商铺,今天就到这儿吧!子龙,回去吧!”
“等等!”万飞鸿一把抱住夏子龙,抬头急道,“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夏妙玄叹气道,“你何必逼着我把话挑明?莹莹你想怎么教育,我都依你,反正就算再出格,我相信她也不会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可子龙是男孩,我不能放任自流,必须严管严教,否则出了丑事,非你我之幸!”
“丑事?”万飞鸿疑惑道,“一个八岁的小孩,就算有爱慕之心,也只是纯真的感情,不掺杂邪念的单纯想法,你何必看得这么重?就算你要严管,完全可以循循善诱,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非要说这些狠心的话?你这样对他,是毁了他,你明白吗?”
夏妙玄原本打算继续辩解,见她咳嗽不止,赶紧服软道:“我错了,夫人不要生气,我一切听你的就是。咱们一辈子没有红过脸,不要为了儿女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今后我一切听夫人的,绝不食言!”
见义母为了自己与义父吵得脸红气粗,夏子龙暗暗自责,从此以后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醉心习武,尽忠尽孝。自从义母去世后,他变得更加少言寡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忠职守。
想起悠悠往事,夏子龙眼神透着一丝哀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面无神情道:“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其他的事我不关心。天佑公子还是进船舱吧,小心被人认出。”
“呵,”天佑不屑道,“你也太冷血了!我易容成这样,鬼都认不出,怕什么?倒是你,装什么侠客啊,一眼就能被人看出身份,依我看还是你进去吧!”
夏子龙低头一瞅,确实有些独树一帜,只好提剑入舱,静坐不语。
天佑唉声叹气,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晴儿她们有没有救出师兄?要是我师父还在就好了,我们也不用四处逃亡,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天赐望着车外道道斜阳,也感慨不已,想起当初上官甫失踪前的嘱咐,他至今仍然觉得蹊跷。上官甫既然早知道梅园已经是荒园,为什么没有直说?圣毒教埋伏梅园四周,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事先报信?报信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想到这,他恍然大悟,咬牙暗道:“师父啊,你害惨我了!”
不久车马来到浦阳江附近五指山下,五指山位于诸暨西南五十里处。姜梦雪突然喊停了车马,笑道:“峰哥,前面就是五指山,正适合抛尸荒野。
宝钗说这里阳气极盛,狗贼死了之后,阴魂会被驱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宋轶峰大喜,邪笑道:“好,就在这里弄死他!”
望着神色泰然的天赐,宋轶峰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强装镇定!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会什么时候对你下手?哈哈……这份恐惧注入你骨子里,一定让你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吧?你一定在渴望有人来救你,就像昨晚的黑衣人,对不对?结果煎熬了半日,却始终无人前来,你一定很失落,甚至是绝望吧?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是不是很难熬?你想一刀了断,我却偏偏要让你备受折磨,生不如死!”
“哼!”天赐一瞥高耸的五指山,冷冷道,“废话这么多,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杀我,是不是?堂堂天魔教圣童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不敢杀,传出去可真是笑话!”
宋轶峰咬牙道:“不敢杀?我一直寻思在哪里可以把你碎尸万段,现在看来,这五指山是最合适的地方。我会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没等宋轶峰动手,姜梦雪已经领着冰儿、史宝钗二人往山中步去。萧楚睿暗惊,忙上前道:“圣女,有什么事需要属下效劳吗?”姜梦雪冷冷道:“本圣女要去解手,难道萧魔丞也能效劳?回去看好圣童,出了事提头来见!”
三人来到山腰林深处,史宝钗偷偷取出一封信,恭敬道:“圣女,诸暨据点来报,魔天擎来信,请圣女亲自过目!”
姜梦雪面色冰寒,冷冷道:“我不看,捡重要的说!”
“是!”史宝钗铿锵道,“魔天老已经下令,命天道魔御韩昌坤、人道魔御姚柯文、鬼道魔御唐士誉三人前来接应,务必护住魔元平安归教。”
“哼!”姜梦雪凄笑道,“务必护住魔元平安归教……在他心目中,我这个女儿从来都是可有可无!”想起悠悠往事,不禁哀伤至极,泪湿眼眶。
那一年她才七岁,正与冰儿玩捉迷藏的游戏。她藏在母亲房中柜子里,静静等着冰儿来找。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吵架声,接着房门被重重关上,屋里到处是辱骂声和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她惊得胆颤心寒,不敢出声。
这时秦昭君指着姜全寿鼻子破口大骂道:“姜全寿,你就是个孬种,你有本事当初别娶我。”
姜全寿大怒,狠狠拨开秦昭君手指,怒目道:“你别指着我!你以为我当年想娶你?要不是我爹逼着我,我会娶你这个贱人?”
听到“贱人”二字,秦昭君气急败坏道:“我再贱也比不上那个狐狸精贱!你不就是想娶那个贱人,你有种就去娶呀!哼,真是老天有眼,让她得了疯狗病,直到今天还在活受罪,报应,活该!”
姜全寿怒不可遏,一掌扇去,扇得秦昭君眼冒金花,跌趴地上。他抬手指着秦昭君威胁道:“你再敢说平阳的坏话,我弄死你!”
“弄死我?”秦昭君抹去嘴角鲜血,凄笑道,“为了一个有夫之妇,你要弄死我?为了一个疯了五年的贱人,你要弄死我?姜全寿,你才是最下贱的,你们一家子都是贱种!你年年去偷看那个贱婊子,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姜全寿恨得咬牙切齿,陡然抬掌,作势拍下。
“哼!”秦昭君不屑笑道,“你不光下贱,还是孬种,有本事就一掌打死我,把你心心念念的贱婊子娶进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向两个孩子交代,怎么向你爹交代,怎么向我母亲交代!”
姜全寿气愤至极,手臂颤抖,却终究没敢落下。怒指秦昭君鼻子骂道:“贱人,你等着,我要不休了你,我跟你姓!”
那一刻姜梦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吱声。她只是躲在柜子里,蜷缩身子,战战兢兢,泪水止不住在眼眶打转。
等推开柜门的一刹那,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地上一滩鲜血,母亲秦昭君正倒在血泊里,怀里插着一把血刀。姜梦雪脑袋嗡嗡作响,一下子扑到她怀中,泣不成声,边哭边喊道:“娘亲……娘亲……”
秦昭君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女儿的呼唤,她勉强睁开双目望着泣不成声的姜梦雪,泪如雨下道:“雪儿,娘舍不得你!”玉手勉强抬起,摸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秦昭君露出痛苦的笑容。
年幼的姜梦雪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望着满地鲜血惊魂失魄。直到脸上温暖的玉手慢慢滑落,最后变得冰凉,直到那熟悉的双目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空洞无神,她才陡然意识到母亲已经永远离她而去。
自从母亲过世,她逐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和希望。在最需要亲人温暖的关怀时,扑面而来的却只有寒冽的北风。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傍晚,望着一缕残阳斜晖,她慢慢走向了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年约十五岁的英俊少年拉住了她。少年笑道:“我叫宋轶峰,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还抱过你!我记得你啊,你叫姜梦雪,对不对?你跑这儿做什么?这里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会摔成肉泥的!不信我啊?我的阿黄就被我踢下去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