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婆婆拄着镶金拐杖飘然而来,站在魔婴殿外,抬眼一瞥烈日下大汗淋漓的左圣御郑锦华,面无神情道:“神龙教派一个文弱废物来,真是示弱来了!”她脸色刷白,双唇发紫,天生一双狐狸眼,虽然年近五旬,依旧透着风情万种。身后跟着四位婢女,个个低眉顺目,不敢吱声。
老婆婆微微抬手,身后四人齐齐后退。她飘然入殿,狐目微抬,见天魔王宋思远公然坐在魔婴宝座上,不禁面色一变,稍稍动怒。
见御魔天秦牡丹飘然入殿,天魔王宋思远、魔天老姜仁杰齐齐起身,既惊又喜。天魔教中事向来由二人决定,除非教中大事,否则秦牡丹一般很少过问。今日突然出现,倒让二人稍稍吃惊。
秦牡丹冷冷道:“老身向来不过问教中之事,这次魔婴封我为辅政,老身只得亲力亲为,还望两位魔王见谅!”
宋思远眯着眼笑道:“御魔天说笑了,既然是魔婴的意思,那咱们就一起见见这位特使,如何?”
听闻天魔王要接见,郑锦华慌忙擦干汗迹,疾步入殿。踏进大殿的一瞬间,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而以手撑地,才没有栽个狗啃泥。
见他一手撑地,宛如叩拜,宋思远嘲笑道:“特使有心了,刚进门就跪拜,让老夫深为感动啊!我为特使介绍一下,本魔王就是天魔教主政天魔王,东面坐着魔天老,西面坐着御魔天。老夫奉命接见特使,有话就直说吧!”
望着他笑眼充满了奸诈、阴诡和贪婪,郑锦华只觉不寒而栗。他猛地咽了口津液,小心翼翼道:“在下奉命前来,一是为请罪,二是为了议和!”
“议和?”宋思远冷冷道,“区区贱教屡屡对我圣教不敬,先是在北炉镇暗杀了鬼魔使夏御恒,接着又在滁州城围杀了妖魔使江问天,本以为汝等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与魔天老才同意你教的议和请求。没想到汝等变本加厉,先是在江宁镇偷袭圣童,暗害了境魔丞卢刑天三人,后又在落凤镇围攻圣女,暗杀了神魔使熊韬杰三人。本魔王刚刚接到奏报,几日前人魔丞魏天啸三人又被你教左圣丞王博贤袭杀。汝等丧心病狂,还敢谈议和?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锦华大惊失色,急忙辩解道:“三位魔王息怒,这都是圣教宵小之辈的阴谋诡计,地老无心与天魔教为敌,特派在下前来,就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重归盟好。贵教鬼魔使惨死沈柏霖之手,妖魔使惨被李正淳袭杀,境魔丞和神魔使等人又被彭文博暗害,现在人魔丞几人也被王博贤残杀,此四人都是圣教叛徒,他教奸细,其目的就是为了离间两教的关系,让咱们自相残杀。望三位魔王明鉴,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放肆!”宋思远拍案怒道,“你在暗讽谁?哼,你教袭杀我圣教十几人,又险些重伤圣童和圣女,简直罪不容恕!这一笔笔血债必须用汝等的命来偿还,要是地老不给个满意答复,老夫只好自己动手去取。到时必定血染凤阳,踏平龙山!”
他一声断喝,吓得郑锦华浑身直打哆嗦。郑锦华已经手无缚鸡之力,又经过烈日灼晒,此刻竟浑身战栗,不敢开口。
见他怯懦不语,姜仁杰皱眉道:“特使,贵教打算如何处置王博贤等人?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彭文博、李正淳等人已经被判死罪,如果王博贤也被处死,老夫是一点不意外。但仅仅只是处死众人并不能平息魔婴的雷霆之怒,也不能挽回我圣教损失的声望,更不可能抚慰我等心中的悲痛。请问特使,贵教打算如何善后?”
“是!”郑锦华慌忙掏出一沓会票,恭敬道,“这是对天魔教众人不幸被杀的赔偿,每人一千两,望三位魔王尽力在魔婴面前美言!另外,地老已经下令,任何人胆敢袭杀天魔教徒,挑起两教争端,立刻处死,绝不姑息。两教原本亲如一家,三十五年前贵教魔婴与我教圣尊结为夫妇,两教便已经结成了秦晋之好。这次如果能再度化干戈为玉帛,真是两教之幸,武林之福!”
宋思远细细瞅着会票,两眼笑成了弯月。一瞥秦牡丹面色冰寒,不禁嘴角邪笑。姜仁杰也注意到了秦牡丹的异常,想起当年沈波旬与杨玉瑶的事,不禁暗暗叹息。
这时秦牡丹陡然起身,冷冷盯着郑锦华,铿锵道:“陈年旧事不必再提!当年要不是华恒旭抛妻弃女,横刀夺爱,沈魔君也不会四次讨伐神龙教!这些事对于神龙教来说或许是荣耀,但对于我圣教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你敢在雪峰山提起此事,是何居心?”
听她一说,郑锦华早吓得面无血色,慌忙躬身道:“魔王息怒,在下绝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秦牡丹冷笑道,“老身如果没有听错,神龙教一边不断派人来求和,一边不断派人袭杀我圣教徒,这叫没有恶意?难道要连魔婴都被暗杀了,才叫有恶意?你们这点把戏只能骗骗三岁小孩,真以为我们三人会被蒙骗?”
宋思远霎时面色一变,陡然一甩,会票飘然落下,散落一殿。盯着郑锦华恶狠狠道:“人命岂是钱财能买的?我圣教徒身份尊贵,难道就值区区一千两?何况圣童被伤,圣女险些被伤,区区一人一千两是在打发
要饭的吗?特使公然藐视天魔教,是何企图?”
郑锦华大骇,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冷汗直冒道:“三位魔王息怒,在下……在下并无恶意,更不敢藐视诸位。在下此行只是为了弥补贵教,化解两教矛盾,重归于好……”
“住口!”姜仁杰陡然起身,目光如炬瞥道,“特使既然口口声声说弥补,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老夫提几条,你记下,回去告诉地老,如果能做到,两教自然重归于好,否则就不必赘言了!第一,赔偿损失五万两,限期半个月。第二,立刻下令处死彭文博、王博贤、李正淳等人,与圣尊派切割。第三,贵教圣尊已经担任十年,是时候该退了。第四,禁止教徒反魔,立刻清查。第五,缩减教徒,这一点尤为重要!”
见他狮子大开口,郑锦华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仁杰似笑非笑道:“天魔王、御魔天,你们觉得如何?”
“好一招先斩后奏!”宋思远暗暗冷笑。
见姜仁杰目光逼视,他捋着胡须笑道:“既然魔天老开了金口,我宋思远岂能不给面子?御魔天,你怎么看?”
秦牡丹早听出二人话里有话,索性打起了太极,面无神情道:“老身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魔婴怎么看。不如请示魔婴,只要魔婴同意,老身绝对拥护。”
“魔婴?”宋思远突然拍案而起,大笑道,“不必了!魔婴封我为主政,又赐我金牌,已经把大事都委托给老夫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老夫还有什么颜面坐这个位置?就按照魔天老说的做。来人,送特使下山歇息!”
郑锦华忙告辞,率领众人疾步下山。刚到半山腰,已经双腿发软,跌坐地上,惊慌道:“快扶我下山!”众人忙抬着郑锦华,疾步下山。
刚走几步,一个头陀拦住了众人去路,他手里捧着个酒坛子,斜坐路当中,旁边地上插着一根禅杖。四周酒气熏天,异味弥漫。
郑锦华定睛望去,原来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坨屎。见头陀醉生梦死,郑锦华小声道:“这人喝得都屁滚尿流了,咱们还是绕道吧!”
众人正要绕道,那头陀突然一闪而至,一手握着禅杖,怒目瞪着众人,东倒西歪道:“狗娘养的,谁准你们走了?”
见他不好惹,郑锦华忙上前赔笑道:“这位兄台,能否借个道,我们要下山。我们是贵教的贵客……”
“贵个屁!”头陀怒道,“你他娘的就是神龙教特使吧?是你杀了夏魔使?”
听他语气不对,郑锦华小心翼翼道,“兄台误会了,杀鬼魔使的人已经被处死。在下这次来……”
“住口!”头陀一把揪住郑锦华衣襟道,“狗东西,杀我圣教十几人,该杀!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知不知道老子跟夏魔使是什么关系?”
郑锦华被他揪得气喘吁吁,慌忙干笑道:“在下不知,万万不知。”
“哼!”头陀咬牙道,“老子是新任鬼魔使宋天风,也是夏魔使最好的兄弟!瞅瞅这脑袋,像不像?”
“像,像!”郑锦华窘迫道。
宋天风突然笑意全无,一把将郑锦华摔倒地上,左手禅杖抵着他喉咙,怒道:“既然知道像,狗娘养的还敢杀了他,老子看你是找死!”
眼见郑锦华有危险,四位天罡齐齐出手,纷纷拔剑围攻。四个人仙高手合力,攻得宋天风左支右绌,逐渐落了下风。三十招后,宋天风已经露了败相。
见他浑身血迹斑斑,郑锦华急道:“住手,不可伤了他!”
话音刚落,宋天风突然杀心大起,趁四人收剑之际,陡然禅杖横扫,一杖震飞一人,顺势刺伤了一人。其余两位天罡大惊失色,齐齐联手夹攻,一个刺中宋天风小腿,一个刺伤他肩膀。其余二人趁机助战,一个挑了宋天风手腕,一个执剑削掉了他小指。
宋天风大怒,仰天大叫一声,突然气堵胸口,扑通一声倒地不醒。
郑锦华忙上前试探,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地上,喃喃道:“死……死了?”
“坏了坏了!魔天老人呢?”一个年过四十,圆脸高鼻,面**诈的男子直奔白帝魔王殿,边跑边喊。
姜仁杰正在殿里练字,听到姜全寿叫喊声,皱眉道:“寿儿,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稳住,慌什么?”嘴上说着,手里依旧不停,“齐家治国”四个字只剩最后一笔。
“爹!”魔天擎姜全寿惊慌道,“宋思远要诛杀神龙教特使!”
“宋思远?诛杀特使?”姜仁杰一惊,手腕微颤,这“国”字最后一横竟多了个勾。望着“齐家治国”四字,他五指紧攥,朱笔竟碎成三段。抬眼怒视姜全寿,面含煞气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怎么敢?特使在哪?”
“在……在断魂台!”姜全寿战战兢兢道。话音未落,殿里已经没了姜仁杰身影。他来不及细想,也急忙飞奔而去,直奔山顶南面断魂台。
此刻已经接近午时三刻,断魂台四周也已经围了不少天魔教教众,众人交头接耳,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