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鹿镇和喇嘛沟方向,我仔细看了一下,从白鹿镇出发,经过白狼峰、喇嘛沟、千秀峰,到达一个叫罕鲁伦的湖泊,罕鲁伦湖向前又是一个山谷,目的地就是那个山谷,按地图比例尺算,这段路大约有二百多公里。
确实,从地图上看,喇嘛沟在两山之间,弯曲着,一直通向千秀峰。“潘四爷,你们上次来探陵的时候,这条路直接就走能到千秀峰了吗?”我问道。
“我们那次不是走的这条路线,是从别的方向上的山,那条路太凶险。”潘四爷说着,眼神有些黯淡,仿佛那段回忆让他非常痛苦。“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在河对面扎营,明天再说。”潘四爷命令道。
大家又过了河,在昨天原址扎营,生火做饭,今晚,钟子他们前半夜,我们三人后半夜。
我从背包找出几件衣服,扔给老六一身,吩咐道:“穿上,晚上天凉,别在给大家添麻烦。”说完,自己也穿上衣服 。
老六很是感动,边穿边说,“三哥,你对我太好了,就和我妈似的。”
我看着老六,心里想,“别臭美了,我是怕关白看着不舒服,尴尬。”我又将两人湿衣服挂到帐篷外,晾干。
也许是大家都累了,这一觉睡得很香。半夜时分,钟子叫醒了我们。
一轮半月升起,挂在白鹿镇方向,好像是在指引我们回家的路。火堆熊熊燃烧着,营地很亮,可能是钟子他们刚加了一些柴。
相对无言,我们三人坐在篝火旁,关白和我一起,把湿衣服都拿到了火前烤;老六则烤着一只大鸟,有野鸡大小,不知什么原因,它飞到了火堆旁,正好撞到了老六的身上,然后就被老六逮住抜了毛,穿在棍上烤,香气四溢。
过了一会儿,潘四爷披着衣服出来了,坐在我的身旁,一脸的微笑。“哪弄的?这么香,和王凯旋在一起,从来少不了好吃的。”
老六见潘四爷夸他,满脸的自豪,挺着胸脯,得意地说:“潘四爷,您说的太对了,有我王凯旋在,哪能少得了吃的。”
一顿相互寒暄之后,潘四爷转入了正题,“林穆,这两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这两天,反复走回原地,我感觉这边山谷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误导着我们的判断,蒙蔽了我们的意识,我们总是走到某处,然后就折了回来。河那边没有活物,就是印证。这条河弯弯曲曲的,可能它就是传说中的莽古斯,生物天生能感知危险,恐惧,不敢进入这段山沟。河里有一种青石,泛着清光,很诡异,我们可能就是受它影响,来回转圈。
我把我的想法和潘四爷说了,潘四爷点了点头,表示赞成我的想法。潘四爷又提出疑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万物存在,都是相生相克的,河这边一定有某种东西,能克制青石的影响。
潘四爷听后点了点头,他又和我说起了七几年那次阿尔山探陵活动。
潘四爷讲述着二十年前的事,表情有些痛苦,可能那段岁月对他伤害太大了。
时光倒流,随着潘四爷的讲述,我仿佛来到了一九七零年的夏天,潘四爷才四十一岁。那时候,潘四爷还不叫潘四爷,大家都叫他潘工,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大学毕业,分配到了Q市文物局,一干就是十八年了,虽然平平淡淡,却也过得无忧无虑,妻子贤良淑慧,儿子聪明伶俐,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九七零年六月的一场暴雨改变了潘四爷的命运。让他饱经苦难,妻离子散。
自工作以来,潘四爷每天都是早早来到单位,打扫打扫办公室卫生,然后几张报纸,一杯涨肚黄(当地卖的一种低等茶叶,沏好之后黄颜色,味道很差,但这种茶叶很便宜),这就是潘四爷一天的工作。科室绝大多数人员都差不多,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茶叶的质量优劣。潘四爷对当地的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常常利用闲暇时间,研究、收集满蒙有关的萨满文化。
六月的一天,科室主任一早就来到了潘四爷他们办公室,宣布了一件事,大事。近十年没有“大事”了,大家就这样窝在办公室里,足不出户,如大家闺秀一样。三天前,本市N县LX镇下了场暴雨,山里形成了洪流。洪流过后,有上山的村民在山坡发现了一个古墓,古墓被山洪冲开了一角。于是村民上报了村委会,村委会上报镇里,就这样逐级上报,昨天上午市政府通知了局里。局里领导高度重视,开会研究了一天。为了防止古墓被盗抢和破坏,决定立刻组成一个考古队,进行发掘。
局里要求潘四爷所在科室安排两个人参加考古队。主任声明,采取自愿报名原则。
这种事,大家是不愿意去的,又脏又累,古墓千年不见天光,里面很可能有一些致命病菌,可能会染上怪病。主任话落,一时之间科室陷入了寂静,大家都尽量屏息静气,仿佛呼吸声大了都有可能被主任选中。
那个时候的潘四爷还很柔弱、谨慎、内敛,什么事都不愿意先出头,其实对于这次活动,他内心是想去的,开阔眼界,理论联系实际。
主任
见没有人响应,气呼呼地走了。临行,他放出话,想去的可以单独到办公室找他。
潘四爷鼓足勇气去主任办公室报了名,主任当即同意,还表扬了潘四爷一番。
就这样,经过各科室拼凑,一行五人的考古队出发去了LX镇,又辗转几十里来到了古墓现场。
古墓很宏大,足有三十多米见方。现场工作很重,通过镇政府协调,考古队在当地村子又召集了五六个农民。考古队人员的指导下,几个农民小心翼翼地破开封土堆,移走封土和上层的石板,一座大墓就展现在眼前。
墓中有棺无椁,显然墓主人不是很显贵之人。主棺一口,副棺两口,均是个木棺,保存完好,均漆着大红。主棺长三米,宽一米半,棺壁彩绘着五头猛虎,体态雄健,目光枭蔑,或跃或卧,或回首怒啸;副棺紧随主棺之后,并排摆放,长两米二,宽一米二,棺壁彩绘着牡丹,花团锦簇,栩栩如生。看棺木纹理,像是铁桦木,千年不腐,可能采用了油煮的传统防腐方法。
墓中有一些随葬品,全是一些铁质兵器,还有马鞍等器具,年深日久,均腐朽不成样子了,已经没有任何研究价值了。
打开主棺,里面是一位一身戎装的将军,顶盔掼甲,很是威武。可惜,棺盖打开不到半个小时,墓主人的衣服等丝织品均已氧化,变成了灰黑色的碎片,铁铠甲也失去了光泽,锈迹斑斑。奇怪的是,历经千年,墓主人居然没有腐烂,皮肤弹性犹在,但面色铁青、狰狞,仿佛死前经历了很大的痛苦。
潘四爷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墓主吊出,在整理棺底丝织品时,意外发现了一个玉盒,这个玉盒呈淡黄色,长方形状,半尺长,三寸宽,表面涂有一层透明油脂,密封很好,其它的再无一物。
据服饰和盔甲判断,墓主人是一位少数民族将领。墓志铭记载,他是一名札兀惕·忽里,通俗的说就是百夫长,他的名字叫赛罕嘎吉日,并不是蒙古族人,而是契丹人,是成吉思汗四子托雷帐下的百夫长,生前战功赫赫,驻守在哈剌温只敦(今天的大兴安岭),封地就是今天的N县这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