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本应轮到青栀陪夜,夏星微喝了皇贵妃送来的安神汤,却吩咐青栀自行下去休息,改了孙嬷嬷陪夜。
孙嬷嬷脸上带了些心疼:“公主今日可是也吓着了?”
内殿已经四下无人,夏星微躺在床榻之上,孙嬷嬷在旁边的软塌上躺着,侧着身子看着纱帐之内的人。
夏星微支着脑袋,声音清甜:“嬷嬷,以前说起我母后,你总是说她娴静温柔,却并未过多说过她在宫中如何,我现在已不是孩子,嬷嬷可有别的话对我说?”
孙嬷嬷的神色慌张了一分:“公主怎有此一问?”
夏星微眼神中不带任何的防备,对于身边的孙嬷嬷,她可以无条件信任:“嬷嬷,今日我在惠妃那边用了膳,中间提到母后,惠妃的神色闪烁,似乎母后有些事情,是不太好说在明面上的,孙嬷嬷,你该知道,在这个宫内,恐怕我能信任的人,唯你一个。”
孙嬷嬷重重叹口气,声音都带上了一分忧伤:“唉,你果真还是长大了,所有的事情,我一直不想跟你说,就连你外祖父,也说了想让你无忧无虑长大,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算计纠缠,都不想让你沾染分毫,回到这里,怕是躲也躲不过。”
夏星微的眼神暗了暗:“嬷嬷,我母后当真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吗?”
孙嬷嬷的眼眶微微泛红:“你大概不知,从皇后怀上你被太医确诊之时,你母后她就处处小心,生怕你会有任何不测,在你之前,你母后也曾有过身孕的,只是没有保住……所以对你,不管是你母后还是陛下,都万分当心,后来,西宫便传出德妃有孕,陛下更是大喜,找了钦天监国师测算,最后得出……得出天降双星,一为紫微星,一为煞星,当夜西方现五彩霞光,国师便推测,皇后所怀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亡国败家。”
夏星微的神色愣怔了片刻,她初入宫之时就听过什么以煞止煞的言论,当时并未细究,却不知这个煞原来就是自己。
“孙嬷嬷,所以我才被送往了边关?”
孙嬷嬷眼角有泪光一闪而过:“后来,怀胎八月,皇后喝下安胎药后,突然下腹疼痛无比,我亲自去找来唯一当值的太医,我也令人去请了陛下,可听说德妃那边也一并发动,陛下守着德妃,皇后娘娘这边自然来不了。”
夏星微神色动容了一下,问到了重点:“那碗安胎药是否有问题?”
孙嬷嬷苦笑一声:“奴婢后来也这般想,可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问题,当务之急是你母后的生产,自古女子生产,都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你母后是早产,偏生又生不出来,我只能看着她渐渐失去所有力气,本来,我也觉得那不过是一场难产,直到后面我看到太医一针扎下去,你母后就那样没了半分声息……”
孙嬷嬷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声音都跟着哽咽:“我当时哭都没有时间,因为他们说你已经夭折,明明我还看见了你微弱的呼吸,我拼命将你抢过来,倒着拍了好久,才听到你的哭声,小猫一般,唉,那时候,我万念俱灰,太医和接生婆他们都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谁又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后,谋害皇嗣?不用想也可知,后来陛下终于来了,终究也没见到皇后最后一面……”
还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她还是又咽了回去:陛下来了,对于她怀中的婴儿,他连看一眼都未看。
夏星微已经坐起了身子:“所以你是说我母后之死绝非难产,是有人故意害她性命?”
孙嬷嬷吸了口气:“反正我只知道,那时你外祖父舅舅们都在边关,舅母又没有诰命在身,在最开始我要向顾夫人求助之时,德妃便时刻防范着,若她没有别的缘由,为何要如此严加防范?而且,后来稳婆和太医都接连意外死去,这更不是一句巧合便能解释。”
看着孙嬷嬷咬着牙义愤填膺,似乎又回到了当时叫天天不应的日子,夏星微下床,走到了孙嬷嬷身边,伸手轻轻抱了抱她:“嬷嬷别气,所以嬷嬷是认为是皇贵妃害了母后?”
孙嬷嬷将眼泪擦去,慈爱地看着夏星微的脸:“我不知到底是谁害了皇后,后面我只守着你,生怕你再有任何闪失,那时候,我没想到亲自给你找的乳母都有问题,真的是万幸,万幸你外祖父带着你舅舅连夜从边关赶回来,用一个以煞止煞的名义将你接出宫,不然,在那皇宫之中,仅凭我,根本就护不住你。”
夏星微用头顶轻轻在孙嬷嬷胸口慢慢蹭着:“也幸而嬷嬷带我离开了这里,我才能见到外面的广阔天地。”
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星微带上些微笑意:“嬷嬷尽管放心,当年的真相如何,交给我来查,虽然时间过去久远,但我相信只要做过,总会雁过留痕,我定然还母后一个公道。”
孙嬷嬷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一下:“不许,你不许查任何事情,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你外祖父都没有追查,自然不用你来插手,你只管在宫中好好的住着,等择了驸马,搬出去了便好,我相信你母后定然也不愿意你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你能开开心心过自己的生活就好。”
夏星微声
音带着轻松:“嬷嬷放心,我也不会莽撞到直接调查,我有分寸,你信我,我也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间。”
孙嬷嬷的脸上有了一丝犹豫之色:“可是……”
夏星微反过来安慰她:“没有什么可是的,我已经长大了,以前是你来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保护你们,母后有冤屈,我定然帮她全数讨回来。”
见孙嬷嬷又要劝说,她依旧淡定:“还是你觉得我做不到?”
看着她瘦瘦的小身板,巴掌大的小脸,孙嬷嬷还真的是怕她做不到,在她心中,她还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