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蜡烛已经被淘汰了吗?
“这次咨询能不能到此为止?我得陪我的客户儿子打游戏。”格格指了指手机。
“当然,”何倾颜一笑,“亲子时间是最重要的。”
她放下笔,轻轻一推手里的咨询记录,咨询记录在桌面上一路滑至格格面前。
“请签字。”何倾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根本没有签字这个流程。
格格拿起咨询记录,看了两眼,放下的时候,她同时也把手机放下了。
她左右看了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王怡看了一眼何倾颜的咨询记录,上面有一幅素描画:一张床,一个手持斧头的黑影,徐不恬躺在床上,鼻子以上的部分超出床。
有三个细节:
1、斧头锋利逼真;
2、黑影的眼睛如同真人;
在场众人对宇航员的选拔条件并不清楚,但从一般常识考虑,有精神病史的人,恐怕无法获得资格。
“当然可以。”陈珂道,“随着航天事业的发展,宇航员会越来越多,普通人成为航天员的机会也越大,你成绩优秀,可以以科研人员的身份成为宇航员。”
同样是摇头,表达的含义却不一样。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想成为哪一个阶段的老师?”苏晴问。
“有精神病,也能成为宇航员吗?”
“学海无涯,但读书的时间早晚会结束,结束你打算做什么?”陈珂又问。
格格·徐恬继续玩手指。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还想成为宇航员。”
她问问题的时候,不像心理医生对待病人,更像是她自己对徐恬充满好奇。
写完,他刚一抬头,又迅速低头,把‘格格’改成‘徐恬’。
“读书。”
格格·徐恬不说话。
不仅是宇航员,任何职业,当得知格格·徐恬有精神病史,还是会切换记忆的双重人格,会录用她吗?
或许,她不回答‘想成为哪一个阶段的教师’,就因为知道自己很难成为正式的教师。
“是。”格格回答。
“除了读书,教别人读书外,你还想做什么?”何倾颜问。
格格低着头,双手放在桌上,玩着指甲,面对苏晴的问题,脑袋轻轻摇了摇。
“清楚。”
“伱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苏晴问。
“徐恬,”陈珂轻声问,“你可以和我们说说话,什么都可以。”
格格摇头。
苏晴将咨询记录往后翻了一页:“你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
顾然在咨询记录上写下:格格继续玩指甲。
可是,法律还规定不准盗窃、不准闯红灯、要带头盔。
背部发寒。
职业心理师的画,果然不能乱看。
“确认一次,”苏晴问,“你现在是徐恬?”
“嗯。”
哪怕有明文规定,不得歧视出院的精神病人。
陈珂等待了三秒,确认她不会主动说话后,又问:“如果你是主人格,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或者成为特殊学院的老师,去教那些有先天疾病的孩子读书,这时候,你的精神病史,反而会让你获得更多机会,认为你能更理解、更有耐心对待那些孩子。”
“是做老师吗?”
看这幅画,王怡有一种自己代入“徐不恬”的感觉,彷佛自己的眼睛落进了“徐不恬”无眼的眼眶里,直面锋利斧子,要被砍掉半截脑袋。
3、躺在床上的徐不恬没有眼睛。
“有什么想说的?”
再往深处想,格格·徐不恬打算做陪玩、准备自己写书,不参与工作,不过度进入社会,是不是也因为如此?害怕自己会被歧视?
“徐恬,”顾然开口,“你用过蜡烛吗?”
“我出生在很穷的农村,小时候经常停电,或者为了省电,会使用蜡烛。蜡烛要立起来,会先滴一些烛泪,人也是这样,要想在生活中站稳,难免要用汗水、泪水、寂寞、痛苦作为地基。”
格格·徐恬依旧低着头。
“现在学习压力大,学生心理问题已经是普遍现象,如果你成为心理辅导师——这并不需要清醒梦,你同样可以成为老师;
格格·徐恬摇头。
凡是法律禁止的,都是正在发生的,有人在干的。
“教别人读书。”
“不用那么悲观,”苏晴说,“你只是双重人格,我们能治好。”
格格还是不说话。
苏晴看她一会儿,用轻柔悦耳的声音淡然道:“今天到这儿吧。”
护士长与101主管护士带格格返回病房,四位医生依旧在谈话室内。
顾然活动着身体。
“有句话叫庸人自扰,”他捏着肩膀,“徐恬就是想太多,宇航员可能有点困难,教师还是不成问题的。”
“都怪你举的例子没有代入感,”何倾颜说,“现在谁还用蜡烛啊?除了西餐厅,我都没见过。”
“时代的局限性。”苏晴道。
“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话也有局
限性吗?”
“从徐恬身上,如果分辨不出谁是主人格,”只有陈珂在正经开会,“我们或许要问一问她的家人和朋友,还要亲自去她的学校、卧室看看。”
苏晴点头。
顾然双手抱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所有精神病,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双重人格也不例外,徐恬本人或许也习惯双重人格,彼此将彼此当成对抗世界的战友——你们说,她们会不会是串通好的,故意不说谁是主人格?”
“啪!”何倾颜合掌,“这个思路如果写成小说,一定能大卖!说不定还能改成电影!”
“那我要不要自己先写呢。”顾然沉吟。
苏晴说:“陈珂,你和顾然一起,今天下午跑一趟,去徐恬家里看看,如果有日记,一定要找出来。”
“好。”陈珂点头。
顾然不寒而栗。
如果有一天他得了精神病,他的日记也会被毫不留情地翻出来。
然后,等他的精神病治好,苏晴她们就会时不时说‘顾然,没事的,你生病的时候我们也帮记着日记呢’。
不寒而栗。
但凡有这一天,他宁愿装疯一辈子。
可日记很重要。
分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多重人格,有时也会像《哈利波特》里,金妮与伏地魔日记对话一样在日记本上聊天。
“我也想出去玩。”何倾颜申请外出。
“顾然现在没有主管的病人,陈珂又比较仔细,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照顾好你的朱虹。”苏晴拿着咨询记录起身。
去病人的家里,不是说去就能去,需要提前和家属预约,还要提醒他们,尽量维持病人居住环境不变。
哪怕是内衣也不要特意收纳,这也是女医生存在的意义之一。
判断谁是主人格,穿衣风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上午的时间,除了与徐恬父母预约上门时间,顾然就是和拔河老头交流。
两人泡在体育馆的泳池里,顾然向他请教拔河之术。
◇
疗养楼。
徐恬、谢惜雅、刘晓婷一起逗狗的时候,101主管护士抽空登记四位医生的咨询记录,轮到顾然的时候,她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咨询记录找到护士长。
“护士长。”她轻声说着,将咨询记录递给她。
护士长接过,一边看,一边低声问:“怎么了?”
“这里。”王怡指着被涂掉‘格格’。
护士长看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王怡:“顾医生呢?”
“在体育馆和201房病人游泳。”
护士长看向苏晴,苏晴正思索着什么。
“苏医生。”
苏晴抬头:“护士长,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你先看看这个。”护士长把咨询记录给她。
苏晴一眼看出是顾然的字迹。
护士长点出‘格格’。
苏晴看了一眼便笑了。
护士长心里有点佩服这些医生思维的活跃,她看见‘格格’,还要想一会儿才能反应是什么意思,苏晴却能立马反应过来。
或者.
“苏医生,顾然医生平时和你们交流病情的时候,也是用‘格格’称呼徐恬吗?”她怀疑苏晴是否早就知情。
苏晴笑着摇头:“我会收拾他的,您放心吧。”
“我知道顾医生没有恶意,但给人取外号毕竟不好。”护士长说。
“嗯。”苏晴点头,“护士长,现在医生多了,我想在下午开几门课。”
“开课?”
“一些精神病院、疗养院,会开设一些课程,病人有特长就可以做老师,我们医生护士有特长,也可以担任教师。”
“是因为徐恬想成为老师吗?”护士长问。
“有这方面的原因。”苏晴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从刘晓婷喜欢笑话开始。
她也正好通过音乐课的方式,对刘晓婷等病人尝试使用音乐疗法。
“但是,”护士长有些迟疑,“徐恬能教什么呢?真教大家读书吗?”
“读童话书,或者文学经典,如果是徐不恬,可以带大家打游戏,谢惜雅、刘晓婷两人应该会喜欢。”
护士长点点头。
通过授课的方式,不但能增加病人的自信,还能提高社交密度,是一种很不错思路。
苏晴盯着手里的咨询记录,忽然问护士长:“或许顾然给她取外号‘格格’,只是因为不好称呼徐恬、徐不恬?”
“苏医生,你是下一任院长,我希望你不要在工作中掺入过多的私人感情。”护士长盯着苏晴。
“我和他没有私人感情,只是凡事都往好处想。”苏晴将咨询记录还给护士长,语气平静,甚至冷漠。
就是脸有点热。
她走到台上,轻轻拍手,吸引所有病人的注意力。
“宣布一件事情,”她说,“从今天开始,我打算每天下午开设课程。
“我、何医生、陈医生、顾医生,每个人都会开设一门课,大家也可以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