庑房一眼就能望尽,床铺早已被火焰吞噬,昏天暗地的,周围热气腾腾。
萧峥躲开几道火舌,便瞧见云挽趴在窗边晕了过去,她的裙角正被火烧着。
他赶紧上前去踩那火团,一边大喊:“郭云挽!给朕起来!”
可云挽半点反应也没有。
“郭云挽!”
他的心彻底慌了,踩灭了火团便去抱云挽。
这时候才留意到她手里有一团灰烬,之前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且手指也有明显被烧伤的痕迹。
“你这蠢货,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他气得骂人。
忽然裹着火的窗棂往下倒,他赶紧将云挽抱起来要往外走。
却有什么东西从云挽腰间滑落,掉在地上,恰好被他踩到。
……
云挽是在另一间庑房里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瞧见高安的干儿子福贵立在屋子里。
福贵见她醒来,忙问:“郭姑娘,感觉怎么样?”
云挽点点头,正要说话,便先咳嗽起来,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难受得很。
福贵见状赶紧扶着她起身,“您这是在大火里晕了太久,被熏坏了嗓子,先喝点水润润吧。”
他说着就转身倒了水来。
云挽忍着咳嗽劲儿去接水杯,才发现自己右手被包扎着,便用左手端着水喝了几口,等嗓子舒服许多后便笑着对福贵道谢。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帕子?”
她之前本来在西苑给萧峥洗衣裳,听见有人喊庑房走水了就赶紧跑过去,发现自己的屋子起火后,想起了那方湖绸帕子还在里面,便赶紧进去拿。
那时候火势并不大,她若拿了帕子直接出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哪知道……
好像她屋子里有人烧了迷烟类的东西,她拿着帕子没能走出门,就晕了过去。
福贵摇摇头,“不曾见到有什么帕子。”
云挽闻言看向自己包扎过的右手,暗忖只怕帕子已经被烧毁了,而她因为晕了过去,所以手也被烧伤……
她心头失落极了,但还是振作问:
“那……是谁救的我?现在火势怎么样了?”
“是陛下将您救出来的,这场大火烧了五间庑房,当中您那间最严重,好像火源就是您的小泥炉……”
云挽听得这话一惊,“陛下救的我?那他可有受伤?”
“倒是没有受伤……不过,心情很不好……小的得了师父吩咐在这儿等您醒,师父说,让您一醒就去见陛下,您还是小心一些吧。”
福贵是从潜邸时就跟着高安做事的,对云挽和萧峥的事情大致清楚,以前还受过云挽的提点,所以也从没将云挽当做普通宫女。
他想着萧峥将云挽抱出来时,那怒火滔天直接将云挽扔给高安,连头也没回就走的样子……心头不由得担心云挽。
云挽倒是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因为是萧峥救的她,便更加让她确认萧峥心里仍然看重她,而且从前她闯祸受了伤,他也是会生气的,不过只是看着凶,只要她撒撒娇好好哄一哄认个错,他顶多冷她一会儿就好。
想到过去萧峥明明心疼得很,却要板着脸训她的模样,云挽更是迫不及待的,放下水杯就要穿鞋。
福贵赶紧帮忙,又为她取了外衣来穿好,这才扶着她往门口去。
但毕竟身份有别,现在云挽只是最低等的粗使宫女,而福贵却是御前内侍,所以出了门,福贵便松了手,走在云挽前面,半点其他情感也不露。
到了寝殿外,云挽也老老实实等候通传。
她满心的雀跃和欢喜,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哄萧峥,也盼着经此一事,俩人能真正和好,哪怕碍于她之前是废太子妃,萧峥不便给她名分,依旧只让她做个宫女,她也丝毫不在意。
只要萧峥心里的人是她,她便心满意足。
可是……
她足足在寝殿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李昭仪扭着腰身,由香兰扶着从门内出来。
她满心的欢喜一下就僵住了。
李昭仪也看见了她,讥笑道:“哟,这不是郭云挽么,你还真是命大,连火都烧不死你。”
今日本来有机会直接将郭云挽烧死的,谁能想到,陛下果然去救人了!
不过,好在她做了两手准备,张嬷嬷已经将那东西放在了郭云挽身上……
云挽足足愣了几息,才想起来自己该行礼,忙顶着乱哄哄的脑子,规规矩矩跪了下去,“奴婢见过李昭仪。”
“哼,装什么装,你还挺有手段的,总是能想到法子惹陛下心疼,也就是陛下重情重义,要不然,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李昭仪看着郭云挽那平静如死水,好像根本不在乎现状的样子就来气,但碍于在寝殿前,也不好太刁难郭云挽,便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抬脚离开。
“郭云挽,进去吧。”
高安后脚出来,招呼云挽。
云挽抬起有些发白的脸色,应了一
声:“是。”
高安见她这幅羸弱样子,有些不忍,但,却不似以往会提点她,反而是皱着眉头,眼底暗藏不悦。
云挽已经察觉到事情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因为从前萧峥对她好的时候,身边连个大丫鬟都没有,一向最是注重清誉,生怕她见了不喜,就连唯一的大丫鬟青衫,都是得了云挽的青眼才能在前院做事,却也同样近不了萧峥的身。
可这半个时辰……李昭仪在里面做什么呢?
萧峥明知她醒来后会过来,又为何会在这时候,召见李昭仪?
还有高安为何不似以往热情?
云挽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进了寝殿也是垂着头,规规矩矩的。
她远远的瞥见萧峥坐在主位上,便直接跪在了前厅中央,叩首下去问:“奴婢给陛下问安,不知陛下因何事召见?”
静。
她话音落下后许久,也没听见萧峥回答,只是感觉到有一股凉风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没得到萧峥恩准,她也不敢起身,便就这样跪着。
被火灼伤的手摁在地上久了,开始火辣辣的疼。
终于在她身体和内心都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听见萧峥问:“郭云挽,你如实回答朕,昨日,到底为何邀宠?”
他声音里满是凉薄,甚至连之前对上她是总是带着的怒火都没了。
云挽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忍不住抬头望着他说:“陛下,昨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萧峥冷笑,“郭云挽,事到如今你还敢戏弄朕?你这张嘴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