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日他是打算在医署里陪着云挽,等云挽醒来后,当面问她打算怎么办的。
可是后来她迟迟不醒,他急了,便又让胡太医来诊脉。
此前他着急看云挽,没心思细细听胡太医絮叨,这回胡太医诊脉后所说的,他却是认真听进了心里……
郭云挽的身子,根本就不适合怀孕生产。
就算侥幸有孕,这怀胎十月当中,恐怕也会有数次危险,而且到最后孩子多半也是生不下来的……说不定还会要了她的命……
他想到她曾经笑着说,想要和他的孩子,想要和他血脉相融的情景,当时就红了眼,用胡太医的妻儿来威逼,可胡太医仍旧说自己束手无策。
“那你今日又何必救她?!”他咬牙切齿攥着胡太医的衣襟。
胡太医苦不堪言道:“陛下,之前给郭姑娘请脉的就是下官,下官清楚,郭姑娘的身子根本经受不起意外滑胎,所以下官才赶紧出手救人,盼着若能将人和孩子都保住,也是积了德,可郭姑娘至今未醒,便说明……下官的法子没用……”
他也想能顺利保住皇嗣,尤其是今日见到萧峥对郭云挽的在意之后,他便知道若来日郭云挽真的顺利产子,他便可平步青云。
可是他已经尽全力了,郭云挽的脉象却还是没什么起色……
……
想起后来胡太医说,他顶多能设法调一方最不伤身的落胎药给郭云挽,萧峥的眼又红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和她,根本就不可能血脉相融。
所以他离开了医署,去做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先将李家的人安抚住,然后才又来到昭华宫,坐在昨日和郭云挽抵死纠缠过的花厅里。
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喝了不知多少后,他才终于将酒壶一砸,让高安去太医院,叫人照着胡太医开的方子抓药。
既然天意如此,那她要恨,就恨他好了。
可他心中渐渐地又生出恼恨来。
郭云挽从前的身子多好啊,一年到头连风寒都少见,要不是为了萧嵩,她何至于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想到这儿,萧峥心中所有的情绪,甚至连带着气息都停滞了。
秦青岚在一旁悄悄的看着,见他猛然又灌了一大口酒,还大有不停下的意思,终于大着胆子开口劝说:“陛下,酒多伤身,挽挽的身子好好养养,将来还能……”
“能什么?能生下一个,和她不爱的人的孩子么?”
萧峥声音发哑。
他怎么到刚刚才想起来,她曾经将他弃若敝履呢?
这一下午,他满脑子都是她听说他不愿意要孩子时的失落模样,满脑子都想着,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想着他虽身为帝王,可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
却到现在……
才想起来她心里的人早就不是他了!
“陛下……”
秦青岚正想劝,外头高安就来禀报:“陛下,太医院的医官来了,说郭姑娘让他给您带话。”
“她说什么?”
萧峥语气里透着无所谓。
高安默了默,“那医官说……郭姑娘不肯喝药,非要将孩子再留一晚,医官劝说郭姑娘,郭姑娘却发了狠,说要见您,您若不去,她便立刻自戕……”
“自戕?”
萧峥懵了一瞬,随即啪的一声将酒壶给砸了,“她还敢跟朕提自戕?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前次他才警告过她,怕她不安分还刻意避着她,原以为她这个月来真的变了,想不到,竟然反倒敢用这事来要挟他了?
她难道以为他就真的不会杀了她么?!
酒壶碎裂的声音犹如惊雷,秦青岚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赶紧劝说:“陛下,快别这么说,若挽挽知道了定会伤心……”
“她伤心?她除了利用朕,嘲讽朕,欺骗朕之外,她还有别的心么?朕能伤得到她?”
“呵。”
萧峥说着忍不住自嘲,“你太高看朕了。”
秦青岚无奈叹息,“陛下,末将以为,挽挽她还是想要与陛下和好如初的,只不过,她此前解释陛下不相信,所以她才退缩了,你知道的,她性子那么倔,既然陛下不信,她定然是无法再多解释什么,陛下何不趁着这次机会……”
“够了。”
萧峥打断了秦青岚,语气平静如死水。
“不是朕不信她,而是朕查到的东西,让朕无法相信她……”他说着,看向秦青岚,“她太善变了。”
说爱的人是她,说不爱的,也是她。
让他坚定的人是她,羞辱他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人,也是她……
如今,说拎清了身份,会好好侍奉的人是她,可转头就用死来要挟他的人,也是她……
又要他如何判断,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可他虽然是如此说着,如此的愤怒甚至不甘,话说完,却还是站了起来,面色木讷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裳,抬脚出了花厅。
走到半道上,一阵风吹来,他忽然闻见了自己身上
的酒味,脚步下意识的顿住。
“陛下?”高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绷着脸杵了一会儿,身上恼怒更重,却是说:“叫水,朕要沐浴。”
就常理而言,有了身孕后应当是不喜酒味的……
高安忙去安排,又担心郭云挽真的出事,催得昭华宫的人格外麻利,不一会儿就将浴汤准备好。
萧峥沐浴一向不用人侍候,高安便趁着这功夫去给他准备干净衣物……
可即便如此,到了北苑太医院也是半个时辰后了。
先前那医官听了高安的话,好生看着云挽,不敢让她出事,这会儿正站在病署门口翘首以盼,见到萧峥大步走来,才总算松了口气。
可等临近了,又见到他面沉如水,仿佛煞神,当即又战战兢兢,垂着头不敢妄动一下。
没想到,萧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抬脚进了病署。
高安落后一步,见状赶紧让周围的人都散开,自己也站在门外,将门关好。
这半个时辰里,云挽已经想了许多个让萧峥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见到萧峥,她立刻下床,屈膝行礼。
萧峥心头堵得发慌。
想着她竟敢要挟他,便是恼恨想要收拾她一通,可看着她苍白的颜色,不由得还是说:“你不是都敢要挟朕了么?还跟朕行什么礼?”
“陛下,奴婢……”
云挽正要解释,就听他冷斥:“滚回去躺着!朕倒是要好好听听,你打算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