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冷淡地看着被宫人架着的杨雪凝，“母后，大典是和宗人府一起操办的，这几日因为四皇子的事，加上受伤，又察觉有了身子，确实是懈怠了些。若是母后疑心儿媳，这掌宫的权力，便给您就是了。”

要查便去查。

人都死了，也查不到她身上。

这么简单直白却好用的方式，是腹部的伤口给她的提醒。

杨雪凝能做出这么直白的事，她也可以。

她借刀杀人，那她就直接拔刀。

这宫里，还不是杨家的天下。

陛下听闻了这种事，先询问了杨雪凝的伤势，知道没有性命之忧，充其量就是擦破了点皮？

他怀疑的不是沈璇。

而是杨家人自导自演。

毕竟，他很了解沈璇。

太过拘泥于贤德。

她不会愿意看到后宫出现岔子。

所以，就算是四皇子死了，他也没有怀疑沈璇。

也对杨家越发不喜，杨雪凝刚进宫，宫里就乱了起来。

沈璇要移交的宫权依旧没能交出去。

她遥遥隔着雪帘，看着福宁殿的方向，说不清对楼望月是什么情绪。

名声....真的没什么用。

她害怕的，并没有发生。

杨雪凝吃了一刀，杨家竟然还吃了亏。

她是最有嫌疑的人，反而得到了陛下的安慰。

她隐隐知道原因，这才觉得怅然。

毕竟，后宫不稳，确实是她的失责，对男人来说，不是合格的贤内助，对方却没有任何责怪。

她明白过来，是她绷得太紧了，也太过在意天下人的目光，希望从所有人嘴里说出来，她都是温婉淑德的美名。

实际上，只要想方设法得到该认可之人的认可就是了。

只是一时间，她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

——

杨太后在杨雪凝的寝宫里，气得掰断了蔻甲，“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没有杨家，会有他今日的威风？现在翅膀硬了，开始过河拆桥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

“太后慎言！”杨雪凝躺在床上，音量不高，语气也很轻。

她的冷淡，不同于沈璇的清冷矜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凉薄与漠然。

太后心有不甘，还是闭了嘴。

杨老太爷身边教养出来的孙女。

有他的几分特性。

杨太后天然有几分惧怕。

能当上太后，也是因为杨家。

她本来就是庶女，只是杨家的女儿少，才送了她进宫，也就那些眼界。

也是当初的皇后，有手腕也仁慈，宫里子嗣不丰，斗争少，她有杨家做后盾，韬光养晦，一路平顺到了贵妃之位。

她其实没有像楼望月所想的，经历了太多坎坷。

做贵妃的时候，也是循规蹈矩的，就算有点小心思，也流于表面，故此才让人降低了戒心，皇后外家一族才会被陷害覆灭。

就是垂帘听政，也只是个名义。

真正做主的，其实还是杨相。

面对杨雪凝冷淡的神色，她反应过来，也只是有几分在高位坐多了，容不得，冒犯的不悦。

她始终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问道，“沈璇这一出，是打算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杨雪凝望着帐顶，情绪没有什么波动。

半晌才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她给沈璇的见面礼。

若是只对付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楼望月，再污些许沈璇的名声，不痛不痒，她是不满意的。

只是，她想要的权力，怕是没有了。

她受了伤，加上对于她受伤的事，皇帝的处理方式所展现的态度，应当是怀疑她自导自演的。

就算将沈璇打下去，也轮不到她。

等这么多天，等到册封大典结束，就是要以除了皇后之外最高的位份接管后宫。

沈璇做出这种有辱她名声的事，真是令她措手不及。

她真的万万没想到，沈璇会突然挣脱束缚着她的东西。

为了不打草惊蛇，那边的事儿已经提前安排过了，没有更改的余地，不然动作大了，容易引起警惕。

不如按照原计划进行，要玩就玩个大的。

她闭上眼睛，伸出瘦骨伶仃却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轻轻按在今日受的刀伤上。

一旦罪名坐实，她有的是办法，让沈璇没有翻身的余地。

挣脱枷锁？呵呵……

杨太后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迟疑了下，终究没说昨日沈璇去过福宁殿的消息。

再说，根据消息，沈璇是太过着急了，才去盘问福宁殿的人。

今日的事儿，多半是狗急跳墙。

她不想事事都告诉杨雪凝，就算她是杨老太爷亲自教养出来的嫡女，可她这个庶女，也多了多年的太后了。

杨老太爷在的时候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就算了，杨雪凝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侄女。

若非她

在宫里越来越说不上话，她也不可能让同杨老太爷长相相似，说话、做事与她害怕的父亲相近的杨雪凝进宫。

她不想事事汇报，显得如此卑微，也怕杨雪凝站稳脚跟，会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这点小事罢了，何必事无巨细告知她？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只是打了个盘问的幌子，去见了楼望月。一个小小的商女，也不能助沈璇翻出浪花。

其实她是不赞同将楼望越牵连进去的。

毕竟，宋世诏是杨家的人。

可奈何杨雪凝丧夫的长姐，看上了宋世诚的。

她未出嫁的时候便有意了，可那时的宋家还不用看谁的脸色，也不想和杨家联姻。

可杨雪凝的大姐实在太喜欢他，不顾礼仪教养，也要当街诉说芳心。

这种德行有亏的事儿，杨老太爷并不允许，要送去青灯古佛。

还仅有的十岁出头的杨雪凝求情，才将她远嫁。

现在她回来了，宋世诚也回来了。

既然还是有缘分，自然要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让他去江南才放心。

所以，要楼家的财产，又要宋世诚没有任何想法，自然得借刀杀人。

而且，还要让他觉得是沈家的缘故。

以后给杨家办事，才会尽心尽力。

当然，这是杨雪凝的说辞，杨太后觉得她是在以公谋私，不过是全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姐姐的念想。

只不过，也没有必要阻拦，只要目的达到，她也不管宋世诚娶谁，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杨雪凝受了伤，也感染了风寒，一病难起。

可她要亲自看着沈璇跌落地狱，才能放心。

毕竟，这位贵为太后的庶姑姑，她是不放心的。

故此，便把发难的时间推迟了好几日。

四皇子去世后第十一天的夜里。

沉寂了几天的宫人，经过严刑拷打之后，终于熬不住了。

伺候刘答应的宫人指认了她。

只说她有些异样，在四皇子死的那一晚，她有段时间没有在寝宫，后半夜默默垂泪。

刘答应身上因为花茶没有检查出什么异样，且她和曲贵人向来关系不错，所以减轻的嫌疑，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沈璇和杨太后，以及面色越发苍白的杨雪凝都到场了。

甚至，连皇帝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