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前看来，陛下对她荣宠有加，可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只有沈家地位尊崇，她的地位才会水涨船高。

既然杨太后的目的是将楼望月变成她的人，也不该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惹了她的厌烦。

还能是谁呢。

她盯着内务府送来的封妃章程，许久都没翻动，杨雪凝要进宫了，这对她来说才是大事。

杨雪凝是杨家唯一的嫡女，听闻逝去的杨丞相经常带在身边，从不参加宴会。

即便是宫宴，也未曾出席过。

若非当初选后时对方年龄尚幼，这个皇后的位置，只怕是落在杨家的手里了。

这个时候进宫，怕是冲着她来的。

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沈杨两家都是表面光鲜，不过是因为之前留下的底子，看起来大权在握。

实则，两家都没有能顶门立户的人。

也就是现在朝纲混乱，陛下实权不多，只把控在沈杨两家的手里，若是有些许变故，只怕是这两棵大树都会岌岌可危。

目前最要紧的事儿，是提升沈家的声望，和陛下站在一条线，拉拢他，将杨家打压下去。

集中权利，肃清外敌。

“主子？”

贴身宫女荇采轻唤了一声，沈璇才回过神来。

她怅然地叹了口气，可这些，又谈何容易？

陛下虽然看似离她很近，可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杨家也是帮助他登上皇位的人。

哪怕对太后再多的愤怒，他始终都不肯对杨家下手，依然看着沈杨两家互相攻讦。

她是主张先全力将战事平定的，可杨家却似乎不这么想，认为都打习惯了，没有必要冒险。

陛下犹豫了几年，便拖了几年，现在国库空虚，卖爵鬻官，全是一群酒囊饭袋。

若是冬日的军用物资不到位，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她无法明说，可陛下装作听不懂。

由沈家的人进言，全力打退外敌，杨家却咄咄逼人，问沈家有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否则，什么都不懂，便不要置喙。

沈家没有一个争气的，连辩驳都不成。

若非沈家有众多拥趸，就靠沈家，哪能成为真正的大树。

既然没有武力，那沈家便拉来钱财用于军需，说话的力度，总比杨家强了吧。

沈璇将折子合上，“去一趟明华宫。”

她倒是要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皇后降尊纡贵，前来九公主的明华宫，其实得了消息，她自觉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免紧张起来。

重新梳洗，换了更加庄重的衣裳，瞧那样子，若非时间来不及，只怕是要沐浴的。

姜意如看着宫人为了迎接皇后的到来，里里外外清扫，十分隆重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犯得上这么紧张？又不是迎接菩萨。”

楼望月摇摇头，可不就是菩萨吗？

皇后日理万机，哪有空看管九公主这个爹娘都死了的，还没外家的公主。

估计连亲事都不上心。

没人管，便一直在宫中磋磨，她可十七了，难得能见到皇后本人，哪能不想着能留个好印象。

否则，本朝驸马不能为官的规定，她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

寻常人家她必然看不上，高门大户也不想请个毫无助力的菩萨回去供着，人人避之不及。

但是有皇后的帮助，那就不一样了，再不济也能寻个嫡次子。

受宠不受宠，那是两码事。

可能是没人教导，脑子不够灵光，否则，哪里需要临时抱佛脚。

但愿多思多想些，也得想想为何她和姜意如会来和她一起住，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庭院。

无非就是让两人安稳住着，偏生她想不到，还要生事。

沈璇领着人过来，明华宫的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娘娘千岁”几个字，似乎都唱念出了回音。

楼望月自然也不例外，跪在微凉的地板上，她想起了前世，唯一一近距离次见到沈璇。

那是秦无双去了她的宫里，沈璇似乎是求他什么事，才会主动寻他。

她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在她身上过，将她当做了一棵树、一棵草。

记得那一夜，是个晴朗的天，月亮时不时被挡起来，银白色的月光穿过薄雾，撒在她的身上。

清冷华贵，目光坚定。

她那时还不敢直视的秦无双，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普通的人一般，两人都忘记她在跪在地上，如若无人地说着话，然而离去。

她记得那时的地板，也很凉，那时心头升起的自微，是那么强烈。

也是同样的宫里，她才能想起这些，不过早就没有了她以为会铭记那种卑微一辈子的错觉。

“都起来吧。”沈璇淡漠的声音上方传来。

九公主爬起来，便开始告状，“皇嫂，你可算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觉得我们好欺负，送来的晚膳是馊的。”

她语速飞快，叽叽

喳喳的，奇异的是不令人觉得吵，连埋怨有几分古灵精怪。

楼望月挑挑眉，果然是皇室出身，在宫里泡大的，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沈璇安静地听她说完，这才点头，看向楼望月，“除此之外，可有别的异样？”

她甚至没有随便编个理由，解释将人接到了宫里，见不闻不问的行为。

看着她在询问楼望月，九公主的眼神变了变。

她不是没有脑子，只是会错了意。

明知道宫里上一辈的公主，都和姜意如有嫌隙，可还是让她住了进来，很难说是不是故意让她来受打压的。

可是她又不敢真的对上姜意如，毕竟过往姜意如总是受到偏袒的时光历历在目。

想欺负楼望月，姜意如又挡在前面，就像一条疯狗一样，逮着谁便咬谁。

所以才做得虎头蛇尾的。

真是没想到，皇嫂竟然挺关注她的，似乎就连姜意如都没她重要。

她的想法，自然没有人在乎。

楼望月微微俯身，“多谢娘娘关怀，并无异常。”

沈璇点点头，便端正地坐着。

风起，将殿里的十二盏油灯吹得偏斜，忽明忽暗，她的神色都没有变幻过。

楼望月只是同姜意如站在一旁，垂着头，面无表情。

沈璇摆的阵仗，确实有些大了。

这样的事情，请身边的掌事姑姑过来一趟，已经是完全足够了的。

可她这是要等着查探的结果，居然真这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