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并未去看望醒来姜意如。
她不喜欢姜意如,无德无容。
若非她的性命于朝廷来说,至关重要,她也不会来姜府。
不论是否死亡,贵为皇后,她该做的已经做足了,任凭谁也说不出皇室的错来。
姜意如高调承认在陆家下毒,谋害数十位小娘子,都被她恩威并施敲了下去,再行查证,拖延着,已经是给姜家面子了。
可谓是仁至义尽。
既然已经醒了,她也见过了楼氏,自然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刚离开姜家,顾宁温声问道,“娘娘为何容忍她思虑?”
沈璇看了他一眼,也不隐瞒,“让楼家带头自愿捐献,有江南邹家的祸事在前,自然会有商户看得明白。”
顾宁又问道,“若是楼家不听话呢。”
“他们不敢。”沈璇丢下一句,便扶了宫婢的手上了马车。
她还有的话没说。
当初陷害邹家,是太后的主意,杨家动手的。
不过是杨相突然死亡,才由沈家收尾。
归根结底,恶名是杨家的。
这场仁德的名声,得是沈家的。
家中那些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不汲汲营营,如何能稳得住兴盛?
这楼氏,胆子倒是不小,敢同她谈条件。
不过,有欲望是好事。
最怕鱼死网破的。
她最担心的是,杨相的死,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她担心是秦家的余孽。
如此仇恨杨家的,只有秦家的人无疑。
看着热闹的街市,车撵摇摇晃晃,她难免想起幼时的秦家长子秦无双。
因着两家祖母来往深,时常见面。
那么聪慧的玉娃娃,背着手笑盈盈的,会突然塞给她一根糖葫芦,狡黠地眨眨眼,教她用袖子遮掩,半颗半颗地吞下去。
在长辈面前,规矩礼仪同她一般。
若是他活着……
沈璇觉得有些闷,应当不是他,如此胆大妄为,不是他的性格。
三岁看老,秦家灭族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希望他死了吧。
不然深仇大恨,怕是会卷起波澜。
她已经是凌家的皇后了,即便后来知晓秦家的灭族的真相,她也不可能做什么。
只愿往事都散尽吧。
朝廷也安安稳稳的。
只说楼望月恭候着她的车撵浩浩荡荡地离开,正欲告辞,芙蕖代替姜意如挽留她留下用饭。
想想几日未曾好好吃饭,犹豫了片刻,便留了下来。
不论如何,姜意如躺在床上的那副鬼德行,是她拉回来的,说是半个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一顿饭,还是当得的。
同姜意如一起用饭,她吃得香甜,对方瞪着她,恶狠狠地咽着芙蕖一勺一勺喂来金丝白玉粥,仿佛就着她吃喝入肚。
楼望月并不理会她,心中有些烦闷。
朝廷缺钱的事摆到了台面上,沈院都这么不要脸了,怕是真的不容乐观。
这对她来说,倒是好事。
朝廷不会还要些许遮羞布,刚得了江南那边的钱财,自然不会轻易诬陷楼家。
即便是有人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楼家,都得思虑再三。
毕竟,沈璇开口,楼家的钱财,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些钱,已经是国库的了。
除去权势滔天的沈家,谁敢动?
即便如此,她也有些烦。
第一,沈璇不会给她多少时间。
毕竟冬天将至。
塞外那边缺少粮食,必然会卯足了劲进攻。
每年冬日,边关都是最难守的时候,朝廷再妄动邪念,也得按捺住,等到春日。
用不了几日,沈璇便会让她立刻写家信,让楼家主动奉献,保全朝廷犹如掩耳盗铃般的微薄脸面。
狐假虎威的时间,也太少了。
其二,沈璇说了这种话,定然会恩威并施,宋世诏不日便会出狱,他的运气实在是有些好。
当然,她不会放任他好过就是了。
“你想什么。”姜意如见她低头用饭,艳若桃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盯着一处,许久未转动过了。
定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楼望月抬眼看她,笑道,“总归不是想你的事。”
姜意如脸色一僵,暴躁地推开芙蕖送来的粥,撒了一床。
她并未看一眼,怒道,“我还未同你算账,你倒是没完没了!这些事,往后你再敢提,我定然驱车撵断你的腿。”
原先只觉得被耍得团团转,没脸见人。
闹了这么一出,还没死,更没脸见人了。
她还提这茬!
“往后?”楼望月似笑非笑,“怎的,以后还打算同我说话?”
姜意如脸色越发黑沉,咬牙道,“若非我力气不足,定然起来抽你两鞭子,你且等着,惯会牙尖嘴利。”
“行,我等着。”楼望月拿过丫鬟端来的漱口水
。
漱口后吐到痰盂中,擦了嘴,才说的,“祝你重获新生,有的人,不值得你追逐。”
姜意如都要气炸了。
不让她说,她还说!
刚要厉色呵斥,却听她说道,神色认真,“人总是会做傻事的,我嫁到宋家,亲者痛仇者快,比你蠢得多。路还长,做些蠢事算不得什么。”
楼望月说完便离开了。
用饭之前芙蕖已经安排了姜家的马车,她该走了。
至于姜意如,不必再劝了。
不过是一时受了打击,又怕知情人笑话,抹不开脸面,不想见人便心存死志。
倘若真的要求死,也不是她三两句话能劝回来的。
前世也有诸如此类的事,她不也挺过来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命挺好的,在府里的时候,靠着满门忠烈,享着尊荣。
即便是秦无双打进来,也许是念着亲情,也许是她挟制姜和,对她也不错。
要什么都给,也算是为所欲为。
更别提又改朝换代,她直接成了长公主,殊荣无限。
当然,也是她用无亲无故换来的。
可只凭她个人际遇而言,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姜意如望着她消失在门外,久久未能回神,心里的气却莫名顺了几分。
也是,她嫁给宋六那种玩意,桃色话本传遍京城,其实也算得上声名狼藉。
她一个谁人都可踩的商女都不怕这些,她又怕什么?
难不成谁敢跑自个儿面前多一句嘴么。
想到这些,她又换了芙蕖,“我再用些,这些日子,饿得我头晕眼花,险些看到了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