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听后不置可否,只是觉得这铜钟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绝不是为了好看就摆在镇中心的位置。
流沙镇本就盘山而建,但镇子的主街道分布全部都是背阳朝阴的,即便是白天,也少有太阳直射的时候。商铺和住宅原本是阳气最旺的地方,但是所在的位置却很分散,阳气聚不到一起,整个小镇看起来就是一个上佳的聚阴之地。
两人回到宾馆,平时就算荣月不在,宾馆也是照样开张的,前台每天都会来上班,可现在居然没在营业。
黄粱将门缓缓推开,宾馆大堂里空无一人,但是灯却亮着,前台的电话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两人连忙回到之前住的房间,只见房门大开着,原本被绑在椅子上的季雨生已经不见了踪影,黄粱捡起掉在地上的麻绳。
看断口很整齐,应该是剪刀剪的,他们走之前为了防止季雨生逃跑,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利器,还把房门反锁了,应该是有人来把他带走了。
“哼,居然让他给跑了!”荣月把断掉的麻绳往地上一扔,愤然道。
“没关系,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真正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要是尸检之后还是取不到能定罪的直接证据怎么办?”荣月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
“如果能知道星儿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就能发现更多线索。”
黄粱看了看时辰,现在已经是亥时(晚上9点-11点)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阴气最浓郁的时候,也是最适合与荣星儿通感的时候。
荣星儿怨气虽重,但她与周盈盈不同,周盈盈当时已经魔化,通感时必须做好结界以防她伤及无辜。
但荣星儿新丧不过一周,对人事物都还有很深厚的感情,记忆也相对清晰,像这种魂体,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与自己的死无关的人。
如果再过些时日,怨气没有得到清除,随着时间的推移,怨念加深,记忆也愈加模糊,就很容易丧失理智,成为只会盲目攻击人的厉鬼。
荣月此时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黄粱就要和星儿通感,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唔…一会儿你和星儿通感,我能不能在你旁边?”
见黄粱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又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也看到星儿死前的经历?”
其实黄粱是不同意亲属和逝者通感的,因为亲属和逝者感情羁绊深,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去世,这种痛苦很多人都承受不住,甚至会成为摆脱不掉的梦魇伴随他们一生,这不管是对逝者来说还是对亲属来说都是一种无法磨灭的痛苦。
荣月也知道黄粱的顾虑,但她还是很想知道,她最疼爱的妹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能救星儿于水火让荣月十分内疚,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让她感同身受,她都愿意一试,更何况黄粱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
看着荣月倔强的眼睛,黄粱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故意惩罚自己。”
很快时间就到了午夜时分,清朗的夜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掀起白纱窗帘,像是有人披着白纱向他们走来,黄粱看时辰到了,问荣月要了星儿的生辰八字和贴身衣物,便起身将门窗都关了起来。
他对荣月说:“一会你坐在我旁边,我点燃犀角粉之后,你就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在心里想着星儿的样子,如果看到画面有变化,那就说明你已经进入了通感,看到的是星儿的记忆。”
荣月点了点头,在黄粱身旁盘腿而坐。
黄粱点燃了三支线香,将星儿的贴身衣服放在香炉前,又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犀角粉点燃。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线香味道,让荣月感到莫名的安心,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她按照黄粱说的那样,去想着星儿的模样,不知不觉开始回忆起和星儿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高中时她暗恋一个学长,星儿担任她的军师给她出谋划策,两人一起躲在图书馆的书架后面偷看心上人,午后的阳光和煦又温暖,洒在星儿的长发上。
忽然画面却变成了星儿坐在一个房间里,季雨生拿着一份文件,正声情并茂地向她说着什么,那份文件上印着投资企划书的字样,星儿翻看着文件,脸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
荣月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明白已经进入了通感,她看到的是星儿的经历。
星儿正掏钥匙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逼仄又凌乱的小房间,屋内地板上随意扔着一堆啤酒瓶子。
季雨生满脸醉意地看向星儿,接着他起身向她走去,一把将她搂了过来作势要亲上去,星儿有些不耐地将他推开,谁知季雨生竟一巴掌扇了过来,星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季雨生一手夺过星儿手里的包,翻找着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的星儿想将包包抢过来,却被季雨生推倒在地上,他抓起包里的钱数了数,将钱一把扔在星儿脸上,上前揪起星儿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荣月忍不住大喊:“季雨生你干什么!”
她上前想把季雨生拉开,可伸过
去的手穿过了季雨生,这是幻境,只是呈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荣月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只能眼睁睁地看季雨生对星儿施暴,她攥紧着拳头,眼泪从眼眶奔腾而出。
星儿缩在墙角处,蓬头垢面的,脸上又红又肿,正流着鼻血。季雨生捡起星儿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抓起她的手解了锁,看着自己手机的到账信息咧嘴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看季雨生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荣月咬牙切齿地道:“季雨生你这个混蛋!”
场景突然又变了,原本逼仄的小房间像是被强盗入室抢劫了一样,到处都被翻得乱糟糟的,几个身穿黑衣,手上拿着棍棒的壮汉站在星儿和季雨生面前。
季雨生跪在几个壮汉跟前,像是在哀求着什么,又去扯星儿的胳膊,见星儿不说话便指着星儿对几个壮汉说了什么,星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壮汉似乎不买季雨生的账,对他的提议没有采纳,上前把季雨生拖走了。
荣月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场景又变了,这是一个老旧居民楼某一层的楼梯口,破旧的楼道路灯年久失修,光线十分昏暗。
楼道里的一户人家突然打开了房门,星儿从屋里冲了出来,没想到还没跨出两步,便被季雨生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回去,星儿奋力挣扎着,用双手扒着门框,她大声呼喊着,可似乎没有邻居听见她的呼救,楼道里静悄悄的。
季雨生此时的表情十分骇人,面目狰狞,仿佛一头即将发狂的暴怒野兽,只见他双手使劲一拽,星儿整个人便被拖进了屋里,他将星儿压在身下不停地扇她的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荣月注意到,季雨生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不自然地耷拉在一边,但即便是这样,星儿也不是他的对手,见星儿还在反抗,季雨生双眼闪烁着怒火,双手掐住了星儿的脖子。
一阵憋闷的窒息感自荣月的喉咙处传来,就像季雨生此时掐住的是她的脖子一般,熟悉的眩晕感再度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