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船诺亚还在上方盘旋，像是一朵来回飘荡的乌云。
阳光被遮住大半，即使有光亮照射下来，也是一阵一阵的。
落在小丑惨白的脸上，一会像是滑稽的灿笑，一会又像是阴鸷的浅笑。
但不管是什么笑容，配上他那双癫狂的眼神，和嘴角黑红色的血液。
都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触感。
而偌大的龙宫城，现在也只剩下最底层还算完好，那条金灿灿的神龙也碎了一地。
回廊里更是残破不堪。
甚平和斯慕吉去处理奎因的事情，白星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跟着这个小丑。
本来就挺怵巴基的，现在就更害怕了。
说实在的，她平时见到其他人是没有这么胆小的。
可耐不住她的见闻色听到的东西太多。
特别是那个本来张狂嚣张的恶魔在对方体内传来的阵阵哀嚎，更是让人鱼心里发颤。
总有种这个小丑下一秒就会毫不讲理就一刀砍到自己身上的错觉。
事实上，白星嫩白的额顶上还有道两指宽厚的刀口。
当然了，是正常人类的两指。
不然白星未必能哭得那么嘹亮。
但能证明的是，只要巴基想，白星的命其实并不握在自己手上。
“我真的...不知道。”
在巴基另外的两世记忆里，即使再美的女人，用放大镜去看她们原本绝艳的脸蛋，都会一阵幻灭的感觉。
但白星不是。
本就有十米左右高度的她，站在正常人类的视角，都和用放大镜看没什么区别。
但她的皮肤上看不出一点瑕疵，即使是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模样。
白星当然痛恨这个杀了自己父亲，又毁了王国的人。
但这样的悲戚并不能盖过心头的害怕。
白星从被范德·戴肯那变态盯上后，就在硬壳塔里躲了有八年，而八年前，她也才六岁。
所以她虽然有敏锐的触觉，可以感知到他人的心绪，可是在应对上就显得十分稚嫩胆小。
比如说现在，她把嘴巴撅起，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是因为想起了巴基的那句哭也算时间。
“那就聊聊你的母亲吧，乙姬王妃，对吧？”
王宫在建造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人鱼超越寻常的身高体型，所以东西和巴基的体型相比，几乎都是放大了个五六倍。
让他走在这宫殿里面的时候，有一种格外恢弘的感觉。
再想想这地方间接被自己从三层压成一层，嗯...也蛮有趣的。
宫殿的石柱还托着屋顶，保持着基本的完整，但一些装饰物就没那么好运了。
包括原本陈列在宫殿两侧的画像，早就摔落下去。
巴基随手地把地下的画像拾起。
上面是一个是一个有着波浪般金色长发的典雅女人，身穿橙色鱼鳞图样的长衣袍，袖口和鱼尾部分图案更加密集，即使是画像中的眼神也透着份慈爱。
“你对她的演讲有什么印象吗？”
“母亲大人...”
提到逝去的母亲，白星眼眶又忍不住开始泛红，嘴角又合得跟个凸起来的口袋一样，努力抑制着情绪。
现实的打击总是比温和的教诲要更能让人成长。
至少白星已经学会了怎么呼唤海王类，和哭也算时间，所以不能多哭的道理。
前者是她早就掌握但是囿于家人的担心和对母亲大人不滥用能力的承诺，才一直不敢去动用，后者则是血的教训。
“母亲大人，为了让鱼人岛的各位放下仇恨，和人类和平共处，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她经常会在那个大大的广场上，跟大家讲人类的生活方式，讲陆地上的事情。
会说跟大果子一样的太阳，还有那些绿色的树木。
母亲大人....
她认为鱼人和人类会变成现在这个关系，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够了解，仇恨阻挡了我们的了解。
所以只要大家能够和人类相互理解，就能和平相处，就能到陆地上去生活。”
在乙姬王妃被害之前，就经常会在白星和三个儿子讲述这些事情。
再加上白星过后八年的生活太过匮乏，所以她回忆这些事情起来并不难。
“她本来就快要成功了。”
她小声的嘟囔道，因为回忆的关系，眼眶总算不是一副随时要生成小珍珠的样子。
“世界贵族已经同意了要和我们友好相处，岛上的大家也开始慢慢接受母亲大人的想法。
以前没人听她讲的时候，会很伤心的哭，还会从鼻子里冒出个泡泡。
但那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宫殿里堆了很多很多大家的签名，母亲大人是了不起的人。”
白星的脸上露出追思，母亲乙姬可以说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人了。
“
只是可惜....”
她又想起那个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很…有趣的想法。”
巴基歪了下脑袋，脸上的笑容滑稽。
“如果是在一个童话故事里见到这样的想法，我一定会赞颂创作者对儿童的良好引导，恩。
但如果在现实里见到的话，我一定会优先考虑先把这个人从楼顶丢下去。
就啪嗒一声，摔成肉饼那种。”
他舔了下嘴唇，连嘲笑的兴趣都没有。
“对了，你的母亲有没有讲过奴隶的存在？”
“奴隶…”
白星公主的脸上露出不忍，乙姬很少和他们讲奴隶的存在，但耳濡目染下，白星还是了解了不少。
“恩，奴隶的意思就是，你要成为一个物件。
就像这个一样。”
巴基手里攥着乙姬的画像，画像在他手中不断分裂。
“你的身体会成为玩物，你那可笑的意志会成为一道笑语。
唔，真可惜，我没有带圣地的录像。
不过我可以给那份录像打个七分吧。”
下一份会更好。
“我知道....”
白星怀抱着双臂，想到范德·戴肯那个变态。
自己的宠物也讲过许多类似的事情。
被抓为奴隶的男性鱼人和人鱼，会成为人类的玩物，被鞭打着干各种苦力，这还是相对好的结果，购买奴隶的贵族们，绝大多数早就不满于单纯使唤和鞭打带来的刺激了，他们会炮制出更多让人不寒而栗的玩法。
让他们连死都变为一种奢望。
而被抓为奴隶的女性人鱼，她们的尊严和肉体则会被无情地蹂躏。
不幸又幸运的是，因为女性人鱼的数量稀少，奴隶主们并不会让她们轻易的死亡。
这些事情她的宠物鲨鱼梅卡罗曾经讲过给她听。
讲过有一些幸运逃离的女性人鱼，在成功回到鱼人岛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寻找亲人们，而是到海之森里把自己埋葬起来。
很多时候白星连听都不敢听。
“那你知不知道人类也会被抓去做奴隶呢？
其实也不止是人类，包括巨人族、长腿族，他们都会被抓去做奴隶。”
巴基拿着手中的画像玩起了拼图游戏。
正如他所说，被当成物件，是没有自我的。
“怎么会！？”
白星惊呼一声，人鱼们可不会去奴役自己的同胞。
“当然会。”
巴基毫不客气地说道。
“所以你们一直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和人类和平共处，或者只是不想被人这样欺负，不想当奴隶。”
“有区别吗？”
白星不懂，她觉得达成前者就是达成后者。
“当然不同了。”
手中的画像被巴基拼成了个四不像，但分裂的能力又让这幅画像带着完整性。
看起来十分怪异和扭曲。
“和平共处是你们少数人鱼的和平共处，当然也不一定，然后把大多数人鱼拿去填人类的胃口就可以了。
和你母亲和解的天龙人，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奴隶主。
渴望奴隶主的仁慈，嗯，很有创意的想法。
但要是不想让人欺负的话.....”
他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白星。
“你害怕我吗？”
白星只是被这样的眼神瞪了一下，眼袋里就又开始生成小珍珠了。
“怕。”
“那你敢欺负我吗？”
“不敢。”
她撅着嘴，泪珠还是从脸颊旁边滑落。
“那你就要听好了，我心情这么好的时间可不多见。”
巴基砸吧砸吧嘴，见这个女孩确实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认同来源于惧怕。
害怕你的人，才不敢去伤害你，明白吗？”
他往白星面前凑了两步，脸上那滑稽的笑容和阴鸷的眼神，却让他的话格外的有力。
这个世界的文明就是，没有文明。
只有蛮横的猎手和哀嚎的猎物。
当猎物的强壮足够危及猎手的生命的时候，他们才会戴上文明的面具。
害怕.....
白星很认真地想了想，从来没有人跟她交流过这些，包括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们。
她对世界的认知和思想全都来自于小时候母亲的教导。
但现在有个人很认真地和她讲了这些，让她有一种，世界还能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害怕小丑吗？
害怕。
自己敢去伤害他吗？
不敢。
道理竟然这么简单！
白星以自己为例子，很容易就把小丑的话验证了一遍。
“所以回到最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