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两人才将废墟般的小屋子整理干净,其实江挽月根本没帮多少,每每出手都被少年霸道地制止了。
她接了个电话,是徐云问她去图书馆借书怎么借那么久,该回家吃饭了。
听到这话,女孩摸了摸小鼻尖,说:“我现在就回来,妈妈。”
挂断电话后,江挽月起身:“祁渊,我该回家了,这两天可能不能再看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再有人来找你麻烦,一定记得报警,还有,你身上的伤,记得每天涂消炎药。”
因为被绑架,江父江母放心不下她,让她在家里好好休养三天再回学校,今天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溜出来的。
江挽月想了想,又在桌面的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联系我。”
而对面的少年只是沉默地看着,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江挽月瞄了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点,令他尴尬了?
她哈哈地笑了两声,缓解一下气氛。
接着,少年仿佛没看到,径直走过来,“我送你回家。”
“嗯?不用不用。”她摆手。
“走吧。”
(òwó?)!他好像也不尴尬……?
两人走到路边,祁渊本来想叫辆出租车的,但是摸了摸口袋,手一顿。
只剩下十几块钱,根本不够。
正当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时,身旁的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有些激动地说:“祁渊,我们坐那个好不好!”
说来惭愧,江挽月长那么大,活了两世,还没坐过公交车。
祁渊看过去,嗯了声。
江挽月刚准备往箱子里投下一张红彤彤的纸币,身旁的少年就抢先一步塞了四张一块钱进去。
“小姑娘第一次坐公交吧?这里不找零的!”司机师傅笑呵呵地提醒道。
女孩尴尬地点点头,将钱拿了回来,递给祁渊:“刚才的创口贴你也花了不少钱。”
少年睨着她,那双眼睛阴沉沉的。
江挽月知道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她包里都是一百块的钞票。
忽然,她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钥匙扣,“那这个给你!”
少年垂眸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一个小月亮。
江挽月以为他又要拒绝,正要收回,结果下一秒,一只手迅速把它捞走了,紧攥在手心里,撇开脸。
江挽月笑了。
公交车上人很多,座无虚席,大爷大妈们手上提着菜,也要扭着脖子聊天。
两人站在人群中,祁渊让她靠着一根竖杆,自己则手抬起抓着扶杆。
公交车启动,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
祁渊很高,一米八几的身高和帅气外表,站在那就很显眼,再加上他脸上带伤,浑身上下透露出冷戾气息,像是不好惹的角色。
大爷大妈们看了他好几眼,聊天的声音自觉地弱了一些。
然而少年只是沉默地站着,脑袋微微低垂,细碎的额发堪堪遮住他冷淡的眉眼。
一路上公交车开得不平稳,江挽月一开始的新奇没有了,反而感到有些胸口闷,细软眼皮时不时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周围的人还在不断拥挤,她侧了侧身,身后的男人没一会就挤了上来,她皱眉。
下一秒,少年掀起眼皮冷冷地睨着她身后的男人,淡声说:“再靠近她试试看?”
江挽月抬头看向少年,那模样凶狠极了。
身后的男人在他阴鸷的视线下有些发颤,嘴上嘀咕了两句,讪讪地往后退了些。
江挽月心跳有些加速,挪到他身边站着,学着他那样抓头顶的杆子。
可惜好累,没几分钟她就要换一只手去扶,身体动来动去。
祁渊低头看去,女孩纤长的睫毛垂下,又强打精神睁开眼睛,那模样像是小猫尾巴扫过他的心脏,痒痒的。
他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将一边手臂转向她,让她挨着。
公交车不知道驶了多久,江挽月只知道面前有一个温热的怀抱,随着车子的走走停停,她可以嗅到少年身上干净清新的皂香。
和那只僵硬垂着,一动不动的手。
下了车后,祁渊还送了一段路,直到一座豪华的宅院前,他才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江家是从江挽月爷爷那一辈才发的家,到了江风这一代就已经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成为了北城毋容置疑的显贵。
而江挽月是江风的独女,还是一众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小的,她模样漂亮性格乖甜,整个家族完全是把她当掌上明珠般疼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这里才是她应该待在的地方。
“你回家吧。”少年没有再靠近,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江挽月诶了一声,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垮下了肩膀。
*
祁渊并没有坐公交车回去,而是走
路,一路上他留意着路边店铺的招聘信息。
他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下十五块钱,这点钱,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路过一家餐厅时,他看到里面的服务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马甲,脸上笑容温和,送餐时,客人也会点头微笑。
餐厅门口的海报上写着招聘,他站了一会,走进去,询问。
但是经理看到他气质阴郁一身的伤痕,摆了摆手。
少年眼睫微垂,哑声问:“那后厨呢?我做菜很有经验,味道也可以的,工资可以少一点……求您给我这份工作。”
“走吧走吧,我们这儿洗碗工都要很高要求的。”
少年哑然,默默地离开。
一直回到原来那片工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钢筋木桩敲敲打打,工人们大声吆喝,轰轰隆隆,震耳欲聋。
他想,他应该是属于这里的。
工地上大部分工人不需要学历,不在意相貌,不限制年龄,只靠一双手一身蛮力,赚的血汗钱。
他走过去,报了个名,负责的工头认识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给了他一份餐盒:“吃完再开工!”
祁渊拿过,就坐在旁边的木板上,和一群工人们并排着,大口大口地吃饭。
因为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吃完大家随意地用手抹掉嘴上的油,拍拍屁股,就去开工。
祁渊拿起一个安全帽,跟上。
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中,迸发出热浪滚滚,烘得人们挠心挠肺,汗流浃背。
少年低着头扎钢筋,修长的手指变得痕迹斑斑,一滴两滴汗水滑过高挺的鼻梁,于鼻尖滴落,啪嗒一声,蒸发在滚烫的水泥地里。
那件新换上的t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透,不再整洁。
不过,她不在身边,无所谓了。
落日沉入西边的山峦,疏星朗朗,晚月明亮。
祁渊排着队,接过工头递来的几张揉皱的纸币,一张五十一张二十。
够坐几次出租车了。
“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忙了一天的工人相互吆喝着,缓解这一身疲惫。
祁渊将钱放回口袋里,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在一旁的小卖部里买了个面包吃完,借着月光照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