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后第二日,冉嫮来了月事。
将日子报到了内务司去,就是将长安宫的宫牌从皇上跟前撤去几日。等她小日子去了,又去内务司报备一声,便又可以侍寝了。
冉嫮蔫蔫的,窝在榻上无精打采。
觅霜用汤婆子暖了手,正探手在小被子里给冉嫮揉肚子。
见她脸色有点苍白,便有些心疼的道:“主子就喝些姜汤吧,我叫寄露多备些蜜果子给主子清口可好?”
冉嫮摇头,她不爱喝姜汤,辣口。喝完之后就出一身汗,这姐妹俩也不让她洗澡,浑身黏糊糊的更难受了。
觅霜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给她按揉小腹,尽量让她舒服些。
大约小半个时辰,冉嫮的脸色才好看些,皱着细长的眉头睡了过去。
“一到这几天就是主子受罪的时候。”寄露很是无奈,也不知道主子本是千金万重的的身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
觅霜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伸手进被窝里探了探冉嫮身子下,手拿出来没弄脏。
“去取干净的来,一会儿主子醒了怕是要难受换洗的。”
寄露点点头去内室了。
这会子已是快过年了,过些日子朝上就要正式封笔了。
皇帝这几日正忙,没有时间去后宫,看见了长安宫的宫牌被撤下去了更没有兴致了。
好容易歇会儿,喝口茶的功夫,皇帝看完了冉昱的密折,抬头看向躬身站在一旁的元桁,问道:“琛婕妤如何了?”
元桁低头回话:“回皇上,琛婕妤还是腹痛的小毛病,御医刚去把了脉。”
皇帝皱眉,“御医不是开了药?她没吃?”
元桁很是无奈,“皇上还不知道娘娘?”除了皇上,谁能按着这位的头喝下那苦药汁?
“快晌午了吧?午膳摆到长安宫,朕去瞧瞧她。”皇帝摇头失笑。
元桁躬身应是。本来他应该劝皇上,后妃来月事是不该面圣的。但是皇上自己愿意的事,元桁知道不必开口。
长安宫里,冉嫮换洗了之后,坐在榻上,听到外头传报皇上驾到,没有动弹。
等那明黄身影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恕臣妾未能迎驾之罪。”
“娇娇坐着。”皇帝走上前去,摸摸她苍白的小脸,“可是还疼?”
冉嫮摇摇头,“臣妾好些了。”下午起来的时候,她还是被觅霜按着喝了半碗姜汤,发了些汗便好多了。
皇帝看向元桁,“膳食准备清淡些。就摆在这里吧。”榻上可以摆个炕桌,膳食摆在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可,只不过不规矩罢了。
但是皇上对琛婕妤一贯是没有规矩讲究的,宠惯得紧。这样于理不合的事情,长安宫的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
冉嫮端着一小碗燕窝粥,偶尔吃一筷子小菜,慢慢的喝着,脸色倒是红润了几分。
皇帝看得眉头松了些,道:“朕问过御医了,你这毛病大约是当年那时候没有仔细身子造成的,须得要好好调理。”
他看见冉嫮本是松缓的细长黛眉又蹙了起来,想来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又继续道:“吴子元是御医之首,朕叫他来给你调理身子,他开的药方,娇娇务必好好照做。”
冉嫮伸手握住皇帝的手,她手心温暖,指尖却有些凉,“皇上放心,臣妾会的。”
她苍白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水润,目光真诚,直叫人看的心里发软。
皇帝笑笑,反握住她的手,“娇娇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皇上为了臣妾,臣妾如何能不知。”冉嫮抿抿唇,脸颊有些微泛红,“臣妾那日瞧着公主与太子,看着与皇上倒很像呢。”
皇帝这会儿也不想吃饭了,摆摆手让人撤了炕桌,把盖着小锦被的冉嫮连人带被抱到腿上坐着。
笑着捏捏她的手,“朕很是期待,若是娇娇有了自己的孩子,必然会更像朕。”
冉嫮耳尖泛红,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眸像是害羞了。
皇帝等到觅霜端冉嫮的泡脚水来才离开长安宫,本来是想回延极宫,却因为在长安宫提到了孩子,便想起来怀有身孕的魏贵姬来。
这个女人有了身孕,在这个时候,对长安宫里的小女人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
“去看看魏贵姬。”他道。
元桁躬身应是。
且不论魏贵姬看见帝王亲自前来探望是如何激动,冉嫮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了笑。
皇帝这时候去探望怀有身孕的魏贵姬,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还怕别人不够注意这个无力自保的女人吗?
冉嫮睡熟了,寄露掀开一点帘子,看见自己姐姐坐在床边低头绣着主子常用的帕子花样,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主子睡了?”她无声问道。
觅霜点头,疑惑地看向寄露。姐妹俩轮流守着主子休息,另一个便一定会抓紧时间睡觉。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不能叫主子知道?
寄露招招手,觅霜放下小筐子,转身看看床帘里睡得沉沉的冉嫮,悄悄走开了些。
“何事?”她问。
“主子这个月,用了多少月事带?”寄露问道。
“到今天这条,十二。”觅霜回答的毫不犹豫。主子这方面总是难受,爱洗换的,因此每个月总是多多的准备月事带,以防要用的时候没有。故而很是在意,所以记得清楚。
“夜里我去收拾这些的时候,”寄露皱眉,“你知道的,我疑心重,这个东西又怠慢不得,我从不叫人动总是我自己去做。夜里收拾的时候,我总是感觉不得劲。”
“多了少了,还是叫人动了?”觅霜问道。
“没多没少。我悄悄地问过人了,没人去咱们房里。”寄露道,“哪里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就是心慌,这不就是找你来说嘛。”
“事关主子,疑心重些不是坏事。若真是有鬼,不是在房里动的手,那便是晾晒的时候。那会子咱们都在主子身边,旁的人要接近怕也不是难事。”
月事带是女人私密的东西,更何况是后宫妃子。所有妃嫔的这些都是由贴身宫女去处理的,缝制洗涤晾晒。
冉嫮也是如此,她的这些东西,觅霜寄露亲自洗晒,两三个月就要烧掉重新做的。
“那这鬼藏得够深的,咱们宫里这么些眼睛也没能抓出来?”寄露咬牙,“在这上面下功夫,这心思真够毒的!”
“别打草惊蛇。”觅霜回头看看,声音放得更轻。
“也先别叫主子知道,我现在就赶制一些来,先给主子紧着用这些。我明天叫德泉去找御医所的人问问看。咱们宫里的眼睛都放亮些,得赶紧把鬼抓出来才是。”
寄露颔首。
第二天德泉怀里揣着手帕子包着的看不出是什么的碎布屑悄不声的去了趟御医所。
他找了哪个御医,问了什么,御医说了什么。结果还没回长安宫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延极宫。
皇帝静坐金丝楠木雕制的龙椅之上,脸上看不出表情,看着元桁回报完之后躬身立着的,他许久没有说话。
“琛婕妤,”他道,“有何动静?”
“此时,琛婕妤像是尚不知情。”元桁一板一眼的回道,“昨夜里,琛婕妤身边的两位姑娘碰了面之后,寄露姑娘便去找了长安宫管事内侍德泉,德泉便去了御医所。”
皇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冉昱姐弟俩不是简单的,身边的人也不简单,这样的事也瞒着主子自己代为处置了。”
元桁一时间不知道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敢接话,垂头立着。
“仔细看着长安宫的动静,朕倒是很有些想知道朕的琛婕妤会如何应对。”他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