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惊动了侯府不少人,姜念听着她的哭声越来越远,只望着书院那道月洞门出神。
谢谨闻何其敏锐,问她:“心软了?”
姜念率先进到屋内,这才说:“我这姐姐被惯坏了,平日最是口无遮拦、嚣张跋扈。”
男人抬脚跟进去,知道她想说的在后头。
“可毕竟她与我同年,又是一户人家养出的女儿,您今日贬她做了……那往后旁人一看见我,便会想到我有个这样的姐姐。恶其余胥,对我没好处的。”
谢谨闻懂,却还是道:“你对这样的人心软,才是最没好处的。”
“我不是心软,”姜念争辩,“只是替自己考虑多一些。”
“那你以为当如何?”
姜念等的就是这一句,“不如您把她,也交给我自己处置吧。”
这一个“也”字提醒了谢谨闻,她方才还要自己处置许明安,主见多得叫人不悦。
姜念也知道有些过分,这人帮自己出气,她倒还嫌人太狠了。
“大人,”她语调娇憨,小心翼翼探人手腕,“您今日累了吧,夜里我过去,把所有事一并处置了,好不好?”
谢谨闻捉住她若即若离的小手,收着力道捏了一把。
“就你磨人。”
姜念见好就收,也不回嘴。
“就快用午膳了,大人留下吗?”
“不了,”男人神色一松,“还有些事积着。”
“那大人千万记得,再忙也要用膳。”
谢谨闻被她拿捏准了,又交代院里下人几句才离去。
他一走,姜念火急火燎道:“快叫几个人,立刻带我去王侍郎府上。”
女使们相视一眼,不敢怠慢,备车的备车,集人的集人,不一会儿就跟着她出发。
王家也不远,与侯府隔了一条街而已。
“姑娘,到了。”
女使话音刚落,脚蹬都还没放稳,姜念便从车上跳下。
“姑娘小心!”
这是今日第二回有人莫名登门了,方才说是谢太傅的吩咐,赏个女人给自家大人,这会儿竟又来一个。
那年轻的小厮仔细看看姜念,觉得这个模样要更好些,至少平头正脸,不哭不叫的。
“烦问一句,方才送来的女人关在何处?”
小厮看着他,摸不准要不要答话。
身边女使立刻道:“这是谢太傅的义妹,专程来处置方才那婢子的。”
见这一行人车马、着装都极为气派,又知晓方才的事,小厮这才信几分。
“这般的女子都安置在吉芳园,我家大人……应当也在那儿。”
送人过来的时候,王润昌亲自来迎的。
姜念示意她们带上此人,头也不回往门内走。
“那就劳烦你,再带我们过去一趟。”
都不知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他只得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到吉芳园,还没跨进门去,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滚!别碰我!”
女人毫无理智地乱甩膀子,逼得那矮胖半秃的男子连连后退,坐到交椅上,对身边两人使眼色。
两名女子看着至少三十了,又摆摆手,示意几个平日做规矩的婆子按住人。
“姑娘啊,陪着你折腾,老爷都还没用饭呢。”
“是啊,也别要死要活的了,这园里姑娘熬出头的不少。你这般年轻,好好伺候老爷,早晚能抬成妾室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引得园子里许多姑娘都来看,有猜她是勾引主子被打发来的,也有猜是罪臣之女流放至此,所以才这么倔。
姜妙茹就只听见“妾室”两个字,心道嫁沈季舟做个贵妾也就罢了,要她委身这么一个老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妹妹啊……”
在劝诫声中,姜妙茹攥紧衣袖,看见有个女使匆匆进来,附耳在男子身边。
“什么?”
王润昌摸着自己光亮的脑袋,又问:“这也是太傅的意思?”
里头这丫头脸是肿了些,脾气也爆了些,可看那模样生得真不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婢子,养得跟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一样。
要不是没眼色偷了那位的东西,也轮不着自己享用。
女使道:“谢太傅的义妹,姜府三姑娘就在外头。”
这可是位风口浪尖上的主,王润昌道:“那我这就去见见姑娘。”
“诶——”女使拦下他,“姑娘说了,您在里头训话便是,不必管她。”
王润昌点点头,对两名女子道:“把人先压过来。”
事态到了这种地步,姜妙茹反而冷静些,看出自己还有转机。因此不闹不吵,任由两个婆子拖着自己手臂到男人面前。
“这谢太傅说了,要问问你爹的意思。要是你爹肯拉下脸保你……”他晦气地别过眼,“那我就把你送回去。”
闹了这半天,王润昌腹中空空,又起身道:“都吃饭去吧,把门关关紧。”
姜念就立在门边,看见狼狈的少女抱着膝
盖痛哭,面上也没有半分动容。
“姑娘,真要去请示姜大人吗?”
在她们看来多此一举,姜念自己就能定人生死。
“走个过场,你们不必去了。”
王润昌吃顿饭,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见有个姜念立在墙边,半点不敢显露轻慢,只问:“姑娘还在呢,要不去歇一会儿?”
姜念摇头,告诉他:“这消息悄悄传给那当爹的了,他怕得罪谢太傅,只说,任凭谢太傅处置便是。”
不保,那依旧是赏赐的女人。
可眼前这姑娘牢牢盯着自己,王润昌为官多年,若读不出这一层,怕是也没有今天。
“他爹不肯出面,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姜念了然笑笑,“劳烦您,就先把这些告诉她吧。”
姜妙茹这会儿眼泪都哭干了,见男人去而复返,立刻警惕起来。
王润昌一步一琢磨,想通这是要自己出面,替人好好敲打敲打这婢子。
想到这儿,他故意端着架子问:“你爹说了,不保你。我再问一回,你是从了,还是不从啊?”
“我不信!”姜妙茹眼眶又红了,“我爹不可能这样说!”
从小崔红绣便告诉她,自己是姜家最受宠的姑娘,她姜念纵然是嫡出,可命不好,不受父亲待见,什么都没用。
如今自己身处险境,只要父亲开口,这王侍郎定会卖面子放自己走。
王润昌见状不慌,随口道:“扒了衣裳,在院子里走一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