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人任她握住,眼光垂落她额前鼻尖,一时不语。
倒是姜念有几分惊讶,他穿得不多,掌间却递来一阵温热,兴许是寒症有所好转。
姜念刚仰头冲人笑笑,谢谨闻便认真道:“盥手。”
她不解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都干干净净啊,一点不带脏污。
男人只得又开口:“你方才摸了它。”
顺着他眼光望去,姜念看见缩在窝里的小狸花。
也是,都被他看见了。
于是只能遣人打来一盆水,她撩起衣袖当着谢谨闻面仔仔细细地清理,最后抬起白皙泛红的指尖,对人道:“请您过目。”
谢谨闻“嗯”一声,真接过她手腕,收入掌间一点点摩挲,偶尔指骨蹭过掌心,还会撩过一阵酥麻痒意。
毕竟也有过亲密的事,姜念晃神之余,又敏锐察觉他今日格外寡言,定是哪里又惹他不悦了。
“大人前几日那样忙,今日便得空了?”
男人只说:“快结束了。”
快结束,那便是还没有结束,该除的人尚未除尽。
姜念只装不懂会意点头,便又听人问:“这段日子,可有来听水轩找过我?”
听水轩又不是空宅,进出皆有人向他报备,他显然不是想问这个。
姜念绞尽脑汁地想,嘴上还要先稳住他:“他们说您近来很忙,我便没过去等着。只是采萍姑姑说想回家,我便替人安排了一番。”
“大人,怎么了?”
她望见男人薄唇紧抿,随后才问:“那你,又去管姜家的事了?”
原来是这一遭。
姜念坦然道:“我虽与他们没什么情分,却欠我那庶兄一个人情,既然花钱就能还,那我便顺手还了。”
谢谨闻听完她井井有条几件事,心里那点不悦却愈发浓重。
他忽而道:“你倒是忙得赶上我。”
姜念眨眨眼。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呢?
不等她再开口试探,面前男人顺势拉过她手臂,将她又笼到自己怀中。
“姜念。”
“嗯?”
“别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分神。”
多想想我。
只是这句最直白的,谢谨闻堵在心里。
他忽然很想回到一两年前,姜念眼里只有自己的时候。
如今她长大不少,却不再围着自己转,他时常觉得心里不痛快。
就如这回,本月不见,姜念记挂这个记挂那个,就连最嫌弃的姜家兄妹都去管了,偏偏不对自己上心。
话说到这份上,姜念自然也反应过来。
谢谨闻独占自己的欲望一直很浓,也从来不加掩饰,甚至连家人朋友的醋都要吃一吃。
也是因此,她一定要走。
“我知道的,大人。”她贴在人胸膛温温开口,“我只怕会误您的正事,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她也会责怪我呀。”
这倒是实话,去打搅她的左膀右臂,以舒太后的性子,又要变着法来为难她。
如今,那都是好不容易维系的太平。
谢谨闻只揉着她发髻说:“不必瞻前顾后,自有我替你绸缪。”
当日,她就跟人回听水轩了。
说是近来朝事扫个尾巴,至多隔一两日就要回来一趟,叫姜念安心住个半月。
想到白刃还守听水轩,姜念没带碧桃,将小狸花托付给她,叫了香痕一同前往。
原先她还觉着,兴许年岁长些,谢谨闻不算个重欲的;这趟去,却是彻底改了这念头。
要说他孟浪吧,床榻以外的地方绝不乱来。
可要说他规矩死板,姜念或躺或趴在被褥上,腰肢、腿儿被人翻来覆去地作弄,时常要她颤着身子喊哪里酸痛,男人才肯换个花样,又哄她“就快了”。
除此之外,她又是个眼眶浅的,常常蓄不住泪,被人捏着下颌扭过脑袋吻。
谢谨闻常在她满面泪痕时说:“哭出来,哭给我听。”
于是姜念每回都要哭。
舒坦自是有的,可着实太累人。姜念结束只管瘫在榻上,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不等男人清理完就要睡过去。
谢谨闻便总借这机会,以手丈量她的身体,期盼她能快些长足,彻底褪去这点小孩模样。
有一日宫里散得早,他回来时天还没黑,一进院里,就瞧见姜念在窗间托着下颌,看自己种的那棵树。
一眨眼,大半年过去了。当初一枝窗缝里的小苗苗,眼瞧着快如自己一般高。
谢谨闻刚近前,便听她问:“大人你说,这会是一株什么树?”
想来长成要个两三年,如今不开花不结果的,光凭叶子自然瞧不出。
其实谢谨闻早叫人看过了,见她满面好奇,却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想它是什么?”
窗框里的少女站直身子,想了想,说:“最好得是会结果的,这样什么时候想吃了,到屋前自己摘就行。”
男人闻言轻笑:“那的
确最好。”
第二日,十月十三。
姜念推开窗扇,竟有细密的雪絮涌进来,立刻沾湿她鼻尖。
沈渡说的不错,今年十月就落雪。
香痕抱了件玉色织暗金花鸟纹的大氅,匆匆给她披上,“今日落雪了,姑娘一定得把衣裳披好!”
她惧热贪凉,进十月这样冷,都不肯好好披上大氅。
领口一圈毫无瑕疵的白兔毛,蹭到下颌颈项也柔软精细,看来是谢谨闻早备好的。
姜念又想起前阵子,他怨怪自己不够上心,便问香痕:“这雪是何时落的?”
香痕道:“才刚飘起来呢。”
这样说来,谢谨闻未必自己带够衣裳。
就算是带够了,借这机会表表忠心也是好的。
他今年是真不畏寒,氅衣都收在隔壁耳房,姜念随手替人选了件,抱进怀里就往外走。
从听水轩到皇城外要一个多时辰,今日又忽然落雪,自然是要放人早些回家的。
她又遣人备下烘手的暖炉、皮毛袖笼,甚至往食盒里装了点心。寻思着,现在出发应当刚刚好,东西一应俱全,谢谨闻必定满意。
与此同时的仁寿宫内。
沈渡在孝服外头裹着青色官袍,浑身单薄,仰头却被银砂点缀官帽,匆匆染白。
殿前兰芳瞧见了,对他道:“沈大人,落雪了,到廊前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