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东阳几乎是杨奕之说出“江阳郡主”四个字的时候就倏然扭头看向了他。
动静之大,远在主位之上的云绯月都听到了他的脖子在猛然扭头时发出的咔嚓的声音。
可即便如此惊讶,他竟然硬生生忍着什么都没说。
只是面上的惊恐和不可思议却还是将“江阳郡主”这四个字的分量透露了出来。
不出季东阳所料的,云绯月很顺理成章的问道:“这位江阳郡主又是何方神圣?
陆氏之人明知道陆青长的与她相似,非但不避着本宫,还想方设法的将她往陛下面前送,可是这位江阳郡主与陛下之间有什么渊源?”
季东阳完全不理解杨奕之为什么要这种时候在云绯月面前提起江阳郡主,但他真怕极了云绯月把这件事放心里,从而与裴宴清生出嫌隙来。
没有人比裴宴清身边的这几个心腹爱将更清楚云绯月对裴宴清的影响力有多大。
更没有人比他们还清楚裴宴清和云绯月闹不愉快时的火力有多难以承受。
总而言之,季东阳这几个人比裴宴清还要害怕云绯月对裴宴清生出疑心来。
于是听到云绯月的疑问后,季东阳完全不给杨
奕之说话的机会,抢先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江阳郡主乃是江阳王欧阳离之嫡三女,当初太后娘娘与江阳王妃交好,陛下出生后便口头为两个孩子定下了婚约,后来江阳郡主出生后便交换了信物。
可是皇后娘娘,这真的只是太后娘娘和江阳王妃口头定的婚约。
而且十四年前灵台一战后,江阳王妃就借兵将江阳郡主送回了江阳老宅,后来亦归还了信物。
事实上,陛下成年后与江阳郡主毫无往来。
时至今日,陛下可能连江阳郡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季东阳边说边偷瞄着云绯月的神色,然而云绯月冷静的很,神情上完全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便只能硬着头皮努力的为自家主子说话。
“至于陆氏那边,他们从一等公侯跌至如今连个正式的爵位都没有的地步,估计是心里不平衡吧。
大概是想着广撒渔网,重点收割?”
云绯月对季东阳的推测不置可否,“看来,大臣们对陛下不纳妃之事意见很大啊,连如此歪门邪道都使出来了。
你们几位都是离大臣们最近的人,说说,陛下纳妃与否,有何利弊?”
明明
只是来汇报一下探知的情报的,忽然被问到如此高深又敏感的问题,三个人一时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
眼看着气氛僵硬的不行,黎雪和季东阳这两个老搭档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将催促的眼神落在了杨奕之身上。
二人之前和杨奕之其实是没什么交集的,心里其实也清楚,就算他们就这样保持沉默,云绯月也不会过分苛责他们。
但本来裴宴清纳妃这事儿明明跟他们没关系的,杨奕之莫名其妙对的非要当着云绯月的面提什么江阳郡主,才害的他们也被引火烧身。
这两个小心眼儿的就想让杨奕之也为难一下,于是有志一同的想将杨奕之这个推出去做那大冤种。
结果杨奕之看出来两人的小心思,更是大胆道:“作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微臣难免有失偏颇。
此事微臣不便发表评论,还是请季将军和雪护卫说说吧。
二位追随陛下多年,既了解陛下的心思,也熟悉前朝后宫的情况,定能发表令人醍醐灌顶的真知灼见,一针见血。”
云绯月嫁给裴宴清之后的目的一直都很单纯,就是往上爬,爬到一个没有人能肆意
伤害自己的位置。
而今她虽然高居中宫主位,但目前仍然实力有限,还没有达到可以摆脱群臣掣肘,不受礼仪规矩束缚的地步。
所以封后这些日子里,她自觉还没有享受到什么身为皇后的特殊福利。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当皇后还是有好处的。
就像现在,她看着三个人在下面耍宝,杨奕之那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季东阳的眼睛瞪的老大,黎雪则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然而,她一个眼神看过去,每个人都无比的正经。
季东阳甚至反应飞快的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对于后宫之事,卑职也不甚了解。
只是就个人拙见的话,卑职以为陛下已经错过最佳的纳妃机会了。”
季东阳的重点其实就是裴宴清已经不会再纳妃了。
说话到这儿,只希望云绯月就此打住。
可她不知道的是云绯月好奇心极强,只要不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获悉的事情,云绯月是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显然这次也不例外,见季东阳顿住,云绯月便立刻追问道:“哦,陛下登基之时大行皇帝驾崩不久,守孝三年再选妃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且
说来听听,陛下如何就错过最佳的纳妃时机了?”
云绯月对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和周围人的思维方式都是心里有数的。
无论是身为靖安侯府世子夫人的时候,还是嫁给裴宴清为太子妃、为皇后,她都没想过自己一定可以像祖母和母亲一样可以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哪怕是她心里一直很敬仰的外祖父裴阁老、杨御史、魏国公等前辈,后院里多多少少都是有几个妾室的。
只要别趁人之危,做出一些令人脸上难堪的僭越之事,她也不是不能容人。
就如同她们几个小姐妹私底下说的一般,妾室有妾室的规矩,正室有正室的体统。
互不僭越,方能相安无事。
裴宴清要纳妃,她不拦着,可不管他纳多少妃嫔美人,只要她还在这个中宫主位上,那些女人就不能越过她去,这是她最基本,也最强硬的坚持。
可裴宴清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就纳妃之事表过态,所以她还想听听他身边这些人的想法的。
毕竟这些人最是了解他,也最维护他。
他们的话虽然不能完全代表裴宴清的意见,但多少是有些参考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