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清亦是倍感无奈。
“我也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如此大的事情,牵涉如此之广,很难完全瞒得住。
可这种事情,我能怎么办呢?”
梁王府在大元许多人心中就是一个不可侵犯的圣地。
好像只要梁王府那座高高的丰碑不倒,大元百姓的底气就在。
而裴宴清有元庆帝那样一个不负责任又明里暗里打压他的父亲,他过去所有的信心的建立几乎都源自于对梁王府的信赖。
如今却被告知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将真相公之于众。
更不知道除了隐瞒,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瞒是瞒不住的,淮南王、耶律回弧乃至当年战场上的幸存者,随便谁冲出来,都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想,既然瞒不住,就公开。
但是在公开之前,要做一件事。”
尽管心里再纠结,裴宴清的本性还是想将事情处理妥当的。
见云绯月已经有了完善的想法,他果断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云绯月小脸儿微微板着,无比严肃道:“让梁遇白成为梁氏家主,让他以梁氏家主之身份为梁王府所有人修坟立碑。
有遗骸的将遗骸好生入殓下葬,没有遗骸的也要立衣冠冢。
尤其是那几个完全不知情,被梁王带着遇难的少将军,一定不能忽视。
然后由梁遇白来将当年的真相公布开来,并请求以梁氏家主的身份将梁王逐出梁氏。”
裴宴清听的直皱眉,“如此,可行吗?
梁王行事虽然荒唐,可他到底是梁王府的正经主子。
就大元律法上而言,梁王府被满门抄斩不算是冤枉。
如此公布出来,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遇白是梁王府的漏网之鱼?
万一要是不能扭转局面,岂不是连遇白叶搭进去了?”
梁遇白是梁王府的独苗苗,裴宴清将他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他大概听明白了云绯月的想法,可却不敢拿梁遇白的安危去冒险。
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梁王府的事情上,云绯月始终要比裴宴清冷静和清醒太多。
“按照大元的律法,作为一家之主的梁王犯下通敌叛国的大罪,其他人被满门抄斩的确不算是冤枉。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梁王是为了靖北的那外室和外室生的几个儿女带着正室生的四个儿子去赴死。
还间接的害死了梁王府所有人。
单凭这一点,就不能以常规的方式去断这件案子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除了梁遇白,不是还有安国夫人、平宁侯府、清远侯府这些与梁王府息息相关的府邸吗?
他们的女儿女婿无故被害,自己府上也受了牵连。
有这么个机会为女儿女婿平反,也重新从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上站起来的机会,只要有人给他们递个手,他们应该会很乐意的。”
云绯月说着自信一笑,“退一万步而言,过去的十三年梁遇白都是隐姓埋名度过的。
如今以你我之能力,就算梁王府的事情不能如我所愿的顺利解决,还能让他的处境比过去的十三年更艰难吗?”
云绯月没说的是,裴宴清身为皇帝,身后能坚定的拥护他的力量太少了。
相反,她作为皇后,身后有云氏、裴氏两大家族,朝中核心力量中的杨氏、颜氏和何氏、顾氏、叶氏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她交好。
就暂时而言,她当然相信这些手帕交及她们的夫家都会是她强悍的助力。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难测,万一这些人中间有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总得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力量来制衡一下的。
而这些力量落在旁人手中她定是不放心的。
比起别人,她更希望帮她制衡各方的是裴宴清。
帮梁王府重新崛起,既能卖裴宴清一个人情,还能借梁王府的力量来制衡何方,这是以她现有的能力能想到的最好的局。
裴宴清虽然也担心此举会让梁遇白难以翻身,但还是心动了。
思绪良久,他沉静道:“我先找遇白商量一下,他若是愿意的话,我再着人去联系几位舅母的娘家人,大家一起出面,成功率总能大一些。”
云绯月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句,“那……诸位将军的遗骸……?”
云绯月心中有自己的算计,却不代表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就她方才所说的那一切中,对于一个真正在乎梁王府的人而言,最重要的绝对是梁氏众人的遗骸才对。
裴宴清美颜沉静道:“几位舅父和梁王府其他人的尸骨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找到了,一直保存的很完好。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就可以入梁王府宗祠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云绯月想了
想,道:“这种案子,我父亲处理的比较多一些,史料中应该也有相关的记载。
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先与我父亲聊一下,以免到时候配合不到位,卡在三司怀了我们的事儿,你看可以吗?”
断案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的。
无论走到哪儿,多大的案子都要受到主审官主观意识的影响。
云绯月想保梁遇白,想助梁王府东山再起,固然会竭尽全力去为梁王府辩护。
可如果不提前打招呼,完全按照三司的立场来断案的话,结果会如何,云绯月自己也不敢太保证。
裴宴清讶然看着她,“岳父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这些年倒在他手上的亲朋故友不知凡几,你确定,你这个时候找上去,不会让岳父大人对梁王府的案子卡的更死吗?”
云父为人温和,性情儒雅,可那是云氏百年书香世家养出来的修养,不代表他真的是个软弱无能的。
相反,他能年纪轻轻干到当朝二品大员,正是因为他行事雷厉风行,不怕得罪人,又有城府,不给人留把柄。
而这些年不管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试图影响他对案情的判决,他都会以合理合法的方式将当事人的罪定在最重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