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如此表情,袭人心头满是自责,都怪她多嘴,如果她不提,不就没有这些事儿了么?贾麒也不会被嘲笑。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林黛玉喃喃开口道:
“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当真好意境!”
一旁的薛宝钗也是美眸一亮:
“前两联写景,后两联写人。借景抒情,直抒胸臆,好文采!”
探春也轻声叹道:
“好一派山水田园之色,耕作农忙之喜,这诗当真是叫人身临其境,乐在其中。”
史湘云则是满眼的惊叹:
“良田丰收、赋税交齐,诗酒作伴、身子无恙,当真是人生之喜,他知百姓所乐。”
贾宝玉没有说话,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是对这首诗最好的赞赏。
听她们这么说,袭人心头一动,连忙问道:
“几位小姐,这诗做的还成么?”
林黛玉娇声道:
“何止是还成,分明是上乘之作。这是我这十年间,听过最好的诗了。”
薛宝钗也缓缓点头:“林妹妹说的是,这诗清新脱俗,旷达悠远,实属佳作,非常人所能及。”
史湘云向袭人笑道:“难怪你这般轻易的就改了名儿,花气袭人知骤暖,听听这诗,不说你了,若是有人为我写出这等诗来,我也愿改。”
“他可不是为我写的。”袭人脸蛋一红,又羞又喜。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贾麒的诗就是好!
“不是为你写的?那你还叫珍珠,将这‘袭人’让给旁人可好?”探春也向她笑道。
袭人红着脸,闭口不言。
她心里可是极爱这“袭人”之名的,哪里肯将它让给旁人。
她的这番模样,却是让众女又是好一阵的调笑,气氛很是热烈。
但她们却没有发现,她们的对话,已经将一旁的贾宝玉伤得体无完肤了。
这些年来,他可没少和她们吟诗作对,诗词也写了不少,每次也得到了她们的称赞。
可现在,她们却说什么“十年间听过最好的”,“常人难及”之类的话,岂不是在说他所做的那些诗全都比不上这首么?
原本被众人捧在中心的他,仿佛瞬间被抛弃了。
而且,不知为何,他越看袭人越觉得自己和她应当是一对,可现在她张口闭口“麒大爷”,连一句“宝二爷”都未曾提及过。
他在她的眼中,竟是犹如陌生人一般。
这让他心头又是痛,又是哀,越发的失魂落魄了。
王夫人看着她们笑闹,脸色越发的阴沉,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这个机会羞辱贾麒一番,找回些场面,可谁知这诗竟是极好,他非但没有被羞辱,反而别夸赞了一番。
这让她的脸上又麻又烫,心头更是怒火丛生。
她扫了贾宝玉一眼,见到他的神情,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出声:
“他从小无人教导,也不曾外出,何曾能作出这等诗来?依我瞧来,这应当就是那‘陆游’所做,只是名声不显罢了。”
她从根本上否定了贾麒,将众女的夸赞全部驳回。
袭人微微皱眉:“适才不是说没这‘陆游’么?”
她有些不愉,刚才都说贾麒在瞎说,说没“陆游”这么个人,说是贾麒自己作的打油诗。现在见这诗作的好,就说是那“陆游”作的。
横竖都是贾麒不好?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将贾麒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从身体到心灵和他站在了一起。
“确无此人。”林黛玉立刻说道,语气极为笃定。
“何以见得?”
“父亲与我讲解过各朝各代有名的诗人,从未提及这陆游。”林黛玉当即答道,“若当真有此人,那只凭此作,便足以让其留名。”
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他不光是进士,而且还是探花,才学极好。
王夫人冷冷的撇了她一眼:
“不是说了,或许是此人名声不显?”
她根本没有想到,林黛玉竟然当众反驳她。
林黛玉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我父亲师从大儒,又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他都不知这‘陆游’,表兄从未出府,又如何得知?难不成,他恰好瞧了什么稀世孤本?”
袭人连忙摇头:“今儿我帮大爷收拾屋子,见他读的都是些寻常的书呢,四书五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
两人的让众人纷纷点头,如果陆游真的是名声不显的话,只看些寻常书又逐不出户的贾麒是如何知道的?如果陆游有名气,那没道理他们和探花郎都不知道。
“那依你之见呢?”王夫人冷冷的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当然看出了王夫人的神色,但她并未露怯:
“倒也不难,想来这诗儿应当是他所作,只是他不愿宣扬,便推说是那‘陆游’所作。”
众女都是轻轻点头,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情合
理。
袭人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鸳鸯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欣喜和淡淡的崇敬,贾麒竟然有这样的才华。
“不知麒兄弟可有其他诗作?”薛宝钗也好奇的问道。
袭人张了张嘴刚想答话,但王夫人却是忽然打断了她:
“行了,你且去外头候着吧。”
这句话却是犹如凉水一般,浇灭了袭人心头的喜意,浇灭了众女心头对于贾麒的好奇。
她用短短的几个字,彰显了自己的威势。
诗写得好又如何?还不是要瞧我脸色?
“是。”袭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头虽不甘,却也只好行礼告退,向着门口走去。
但就在她来到门口,想要迈过阶梯之时,一旁站着的妇人竟是忽然伸出脚,毫无防备的袭人立刻被她绊倒,她惊呼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咚!
她的头直接撞在了坚硬的石阶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在鲜血飞溅之中,她也径直昏死过去。
众人见状大惊,纷纷上前查看,哪怕是贾母都赶了过去,只有王夫人还站在原地。
她扫了正在离去的那个身影一眼便垂下了眼帘,仿若泥塑的一般,不露声色,不言不语,直到众人将袭人抬走之后,她才轻轻咧了咧嘴: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