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大概猜到三四分，陶一鸣直接冷了脸。
“周太太大驾光临，老朽真是有失远迎。”
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章晓岚三人转身去看。
老者直接略过三人，走到沈婷面前，迎着她往贵宾区去。
“章姐姐，我们一起走吧。”说完突然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你现在不在周府了。”
脸上似是可惜，章晓岚并不想搭理她，自顾和陶氏说话。
“章姐姐可要和我一起到贵宾区？”
沈婷也不着急，慢悠悠等章晓岚和陶氏说完话，才开口。
“不必了，有多大能力享受多大的待遇，小民自有自知，就不叨扰了。”章晓岚平静回复。
哼！这是说她能力不如她？现在她才是正牌的周太太。
沈婷眼神里如同淬了毒，章晓岚却低下头不再看她。
“哎呀，章姐姐弄得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沈婷娇笑，团扇挡住了嘴巴，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嘲讽。
章晓岚低着头，仿佛没听到，只摩挲着腿上的木盒。
沈婷暗恨，脸色一转，一脸倨傲走进贵宾的入口。
“算了，既然姐姐不愿相认，我们也不热脸贴冷屁股，翠柳，我们走吧。”
掌柜并未动作，只给旁边伙计一个眼神，跟着沈婷一起进了贵宾区。
伙计知机，稍待片刻，以介绍绣品为由，七绕八绕，带章晓岚三人到了后院。
“还请三位在此稍待，掌柜马上就来。”伙计奉上茶水，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陶氏两人倒是不受影响，面色如常找地方坐了。
章晓岚心底有些诧异，便是奶娘经常到这里卖绣品，店家也不会如此规格的招待。
更遑论奶娘两人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
章晓岚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但她现在行动不便，也只能随奶娘以不变应万变了。
“章娘子久等了。”绣坊掌柜推门进来，后边跟着的伙计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章晓岚并未应声，只等掌柜的下文。
掌柜看着章晓岚的双眼，似乎看到另一个人，心底有些激荡，借着整理盒子掩盖自己的失态。
一番寂静，还是章晓岚开的口，“我想问问掌柜，昨日送去的绣屏，修好工钱几何？”
掌柜闻声，“我与陶姑姑是旧相识，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亲兄弟也是明算账，还请掌柜明示。”章晓岚很坚持。这幅绣屏的修复难度很大，她问过奶娘，之前并未送过需要修复的绣品，不知为何此时送来一副。
她不想无端猜忌，但如今的情形让她不得不谨慎。
更何况，刚才她还遇到了沈婷。
“章娘子果然谨慎，哈哈哈。”掌柜有一丝讶异，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章晓岚耐心等着掌柜的下文。
掌柜止了笑，取过刚才拿进来的盒子，“还请章娘子看上一看。”
陶氏将带来的盒子放到一边，陶一鸣接过掌柜手里的盒子，打开给章晓岚看。
入目是一卷黄色锦缎，一旁是一卷抄写好的经书。
章晓岚没碰那锦缎，只展开经书看了一部分。
看到落款，章晓岚的心止不住砰砰跳起来。
“这可是……”章晓岚有些迟疑，她刚才好像看到了皇家印玺。
“自然是真品。”掌柜毫不迟疑，“绣坊是皇上私产，不然陶姑姑也没机会在这里做事。”
“为何是我？”章晓岚有些迷糊，也许她在管理庶务一道上有些想法，但她的绣技并不出众。
“章娘子也太过自谦，”掌柜轻抚胡须，“纭裥绣难道不是娘子所长？娘子绣出的佛经，老朽可是见过好几幅的。绣出字迹风骨，又不失原作韵味，搭配的图画也是极为风雅合适。”
他见过自己的绣品？章晓岚依稀记得，年少时为了讨母亲欢心，按着姐姐的笔迹，绣过几卷佛经，只是佛经让母亲开心了一段时间，转眼就将她嫁入那个虎狼窝……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段经历，章晓岚打起全部精神。“承蒙陛下厚爱，小女自是愿意，只不过双腿已残，恐怕绣一卷下来费时颇长，只怕坏了陛下的大事。”
她看到那个印章之时也是心情激荡，如果她接了这个活儿，是不是通过皇上，就可以直接找到女儿，更有甚者，罢了周泉的官位？
想到有这种可能，她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
但想到她不过刚到陶家，经历了走水之事，伤了双腿，皇帝的人依旧能找到她，她心中有些惶恐。
接？不接？章晓岚觉得这恐怕不是她能决定的。
于是她出言试探。
“不妨事，娘子的事，老朽也是了解过的。为皇上办事，除了银钱，自然是有其他便利的。”掌柜顿了顿，看了章晓岚的双腿，眼中似有他意。
“比如你的腿伤，比如此刻阻止章府找你的人，再比如，”掌柜笑了笑，“令嫒此刻在哪里呢？”
章晓岚得到了结果。
关于自己能安静待在陶家的疑问，此刻全都找到答案。
她不是没发现掌柜并没有说周府之事，随意罢免官员，是官事，皇上不会无端插手。
治伤，找人，是私事，皇上不会吝啬。
能保住自己，找回女儿，于她已是万幸。
至于报仇，她也不必借他人权势，自己布局，看那人慢慢落网，才最是痛快。
章晓岚眼中漫上恨意，顷刻间散去。
她合上盖子，询问掌柜交付时间。
掌柜答道：“经书内容并不多，只是繁琐些，两月时间，章娘子可有把握？”
章晓岚看到了难度，知道这便是考验。
“小女子自是全力以赴，以求皇上祭祀成功。”章晓岚迟疑了一下，“只是掌柜说的事，万望尽力，小女子此时别无他求。”
掌柜笑了笑，只做了个手势，让她放心。
章晓岚并不知道掌柜是否会真的履约，只是想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
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比皇帝力量更足的吗？
不会再有了。
章晓岚一行准备离开，她想起抱来的那个盒子，转身就要询问。
掌柜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笑了笑，“昨天那件就不必了，本来也只是钓你来的。”
章晓岚迟疑了一下，从怀里递出昨晚画好的稿子，递给掌柜，“那绣屏也是精品，污损可惜了，这是我画的图，若掌柜觉得还算入眼，便寻人修复一番吧。”
说完，叫了一声陶氏，三人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掌柜展开手中的图纸，倒是称赞了一句。
“果然是经画相融，意境卓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