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城外,六千闯军重甲步兵,排成数十丈的横队,手持橹盾,一步一步朝城墙压过来。
他们面对的方向,正是昨天那处缺口。
缺口虽然被沙子覆盖,仍然比城墙容易攻取一些,即使彭珍连夜在缺口后面砌起两面高墙,也远不如城墙坚固。
城墙上,明军红衣大炮、威远将军炮开始发射。
上百枚火红的铁蛋犁开一道道血路,带走二百多闯军性命。
但重甲闯军无一人后退,继续前压。
付出近千人的伤亡之后,闯军终于接近城墙百丈之内。
此时,闯军后方,上万弓手和火铳手狂奔而来。
他们会合持盾步兵后,借着大盾的掩护,冲向城墙方向,再有几十丈,他们将射出手中弓箭和火铳。
三四里之外,闯军四十多门火炮推了上来。
城墙上,响起凄厉的号角声,这是明军最高级别的示警。
明军士兵注视着城外,只见带着血红色黑云缓缓压了过来。
城楼上,彭珍收起单筒望远镜,下令道:“上大盾,掩护火铳手和弓手攻击。”
“六十丈之内,红衣大炮连续打发三轮,集中轰击乌龟壳。”
“火油、金汁、火箭、守城弩准备好,礌石都堆在城墙上。”
军令一下,明军顿时行动起来。
沉闷的咚咚声响起,一人多高的大盾纷纷竖起来,守城弩的绞臂咯吱咯吱摇动,直指城外闯军。
瓮城中,几处藏兵洞中挤满民壮,他们皆手持长矛,算是预备队。
没办法,彭珍手中兵力不足,只能征发一部分民壮充当预备队。
很快,闯军接近城墙六十丈内。
“放!放!放!”
十多个明军百户大声喝令,城墙上顿时响起一阵阵轰鸣。
轰鸣声中,尚夹杂着弓箭的嗖嗖声,以及守城弩的嗡嗡声。
百枚铁蛋和胳膊粗的守城弩率先撞上闯军大阵。
重甲闯军的那些大盾,在实心铁蛋和守城弩箭面前,似同纸糊一般,瞬间就被撕开。
大盾后面的闯军,齐刷刷倒下一片。
但这还没完,彭珍一声怒喝:“虎蹲炮,齐射!”
城墙上,近百门虎蹲炮齐齐怒吼。
彭珍昨晚整宿没睡,将所有的火炮捋了一遍,发现了被李国桢所遗忘的近百门虎蹲炮。
他可不是李国桢那般不知兵的花架子,瞬间就看到了虎蹲炮的价值。
今天一大早,他将所有的虎蹲炮部署在城墙缺口附近,准备时机一到,就开个大招。
缺口这个位置,是彭珍断定的闯军主攻方向。
此时,彭珍回想起前天晚上和陛下喝酒的场景,心里默默道:
“陛下啊,哪怕是你不和小的喝酒,小的这条命,也是属于大明的。”
“陛下但请放心,俺老彭是个粗人,就是今天俺死了,也要拉着上万闯贼陪葬!”
虎蹲炮有效射程在一百丈左右,如果曲射,最远能达到一里地,但无法穿透大盾。
虎蹲炮装有五钱重的铅子或石子百枚,对付密集队形,杀伤力极大。
此时的闯军军阵,持盾步兵和弓手混在一起,队形极为密集,正是虎蹲炮发威的时候。
百十门虎蹲炮,一轮齐射就是上万枚铅子,
万枚铅子瞬间即至,砰砰声大作,闯军呼啦倒下一大片。
前排的那些闯军,每人都被数十枚铅子击中,倒下之后,身体几乎成为碎肉。
虎蹲炮第一轮攻击,便杀死近千闯军。
“速速装药!三发齐射!”彭珍大吼一声。
啪!
闯军营中,刘宗敏一把摔碎望远镜,“直娘贼的,明军还有这么多虎蹲炮?”
前面几天攻城,明军压根没有动用虎蹲炮,按城内细作昨晚带回来的情报,城墙上没有部署虎蹲炮。
所以,刘宗敏才敢如此安排,不料却吃了大亏。
但刘宗敏久经战阵,随即下令道:“传令下去,弓手散开,贴近城墙压制明军。”
“让炮营快一些上去!”
“前方的重甲营,直接攻城,先锋营速速压上去,尾随重甲攻城!”
随着后方三通鼓声,闯军弓箭手、火铳手不顾伤亡,散开射击。
闯军人数众多,箭支和铅子如雨下,城墙上的明军虽然有大盾守着,亦是伤亡不少。
轰轰轰!
第二轮虎蹲炮又开始怒吼。
但这一次,弓手早已散开,持盾步兵的阵列亦是变得稀疏,只带走百十条性命。
砰砰砰!
闯军火铳手开始射击,城墙上的明军亦是猛烈开火。
西直门内外,被白色的烟雾完全笼罩,到了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攻守双方几乎是闭着眼睛开火。
饶是如此,短短时间,双方都是伤亡
惨重,单单明军,就有一千多人死亡。
彭珍眼见城外城内被浓烟笼罩,随即下令:“收起虎蹲炮,六门一处,分散布置。”
彭珍是知兵的,虎蹲炮射程太近,如果闯军趁视线受阻,集中威远将军炮,甚至红衣大炮轰击,虎蹲炮很快就会全部毁掉。
没有了虎蹲炮,城墙很难守住。
彭珍猜测的没错,借着硝烟掩护,闯将李天虎带的炮队已经抵近城墙三里之内。
上千闯军炮手,正在紧张地固定炮位、装填弹药。
昨天攻击西直门的火炮几乎都不能再用,刘宗敏将攻击其他城门的火炮连夜调集过来,准备全力攻击西直门。
再有个一小会儿,四十多门将军炮、四门红衣大炮,将集中轰击城楼。
城内,朱由检骑着大马,一路骂骂咧咧:
“格老子的,慢得像乌龟一般,就你们这个样子,还老想着那小爷的赏银?屁都没一个,快些快些!”
他身后,跟着几辆偏厢车,里面装的,正是他悄悄弄出来的百鸟朝凤火箭。
偏厢车后面,则是跟着数百身穿褐衣,头戴白尖帽,手持鲁密铳的东厂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