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
床上的人似乎又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即使叶永忠现在清醒着,也听的有些恍惚。
可他怀里的奶团子小身子一震,立刻就挣扎下来,哒哒跑到床边,“叔叔,你醒了吗?宝在介!”
说着小手就够过去,拉住了弘远的手指。
叶永忠赶紧拉了自己的外衫,上前把奶团子裹上,见她光脚,干脆将她抱到床沿坐下。
随后拿着火折子伸到弘远面前,只见弘远眼皮滚动,似有醒来的征兆。
叶永忠和甜宝各自紧张的盯着弘远的眼睛,甚至屏住了呼吸。
“甜宝,你没摔着吧......”
老太太着急的追到屋里来,见甜宝好生生的坐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她睡的正沉,奶团子突然从她身上爬过去翻下床,吓的她魂都出窍了。
听到姥姥的声音,奶团子的眼神才从弘远面上挪开望向老太太,“姥姥,甜宝错了,可叔叔喊宝了。”
说完,她又把头扭回去,正好对上弘远漆黑的眼眸。
大眼睛呆了一瞬,随后就亮如星辰,“叔叔,你醒啦?”
奶团子整个小身子直立起来,小脑袋伸着探过去,激动都要从眼睛里掉到弘远脸上了,“叔叔,你喊宝,宝听到啦!你想喝水水叭?饿了叭?”
看着眼前的小脸,弘远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以他的伤势,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定是弥留前的幻像吧,那他别无所求,只期盼这幻像能多维持一会。
“弘远,你醒了?太好了,老大,别愣着,快去给你妹夫倒碗热水来。”
老太太也激动的凑了过来,赶紧对身侧更激动的儿子道。
叶永忠刚猛站起来,屋外就传来苏玉莲的声音,“忠郎,别慌,我来倒水!你快些把油灯点上。”
“哎好好好——”
两口子一阵喧闹激动。
弘远眼睫微颤,这幻象未免太奢侈了些。
甜宝小脸又凑近了些,小手忍不住轻轻摸摸弘远的脑袋,“叔叔,不怕了嗷,你看,宝和姥姥都在。”
软乎乎又温热的触感,很真实。
弘远眼底泛上湿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生怕下一刻就眼前一黑看不到了。
虽然叔叔不说话,但是叔叔一直看着自己,奶团子心里就很踏实很踏实,小小的嘴角弯弯的,小手小心翼翼的一会摸摸叔叔的头,一会摸摸叔叔的脸,最后傻乎乎的咧着小嘴,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叔叔的嘴巴又飞快的缩回来,“叔叔,嘴巴疼叭?那就不讲话!”
眼泪瞬间涨满眼眶,弘远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真好啊。
这算老天对他戎马三载的奖赏吧,他很喜欢,感激不尽。
身侧的手动了动,好想握住闺女的小手,可又不敢动,生怕戳破了眼前过于真实的幻像。
“妹夫,你身上还疼吗?我们现在要喂你喝些热水,要扶你坐起来才行。”
叶永忠探身上前,满眼关怀的问道。
弘远眼神艰难的从奶团子脸上挪开,望想叶永忠的时候,漫上一层疑惑。
妹夫?
随后他释怀的勾了勾唇,是啊,和闺女相认,和叶家认亲,是他临死前的执念,难怪大姐夫的声音如此真实。
“娘,妹夫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
失忆了吧?
叶永忠担忧的望向老太太,虽然没有伤到脑子,但是失血过多导致失忆呆症,也是有的吧?
老太太看着弘远又将眼神挪到奶团子面上,嘴角的笑,似乎竟透着些安详。
她瞬间会意过来什么,正声道,“弘远,你没死,眼前一切也不是幻觉。”
果然,弘远的眼神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老太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叶永忠和苏玉莲对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弘远这是觉得自己死了?看到的都是幻觉,也难怪,这么重的伤,觉得自己不可能还活着,这才是正常反应!
“若不信,你摸摸甜宝,看看她是不是真实的!”
老太太声音放轻柔了些,看着女婿这副模样,只觉得心酸无比。
弘远咽了咽喉咙,但还是颤抖的抬起了手。
甜宝见状,小手主动过去,主动拉起叔叔的手,放在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子上揉了揉,大眼睛眨巴着认真,“叔叔,看,宝是真的吖——”
叔叔以为自己在做梦吗?
难怪叔叔不说话吖。
叔叔的手和娘亲的手一样扎呢,但也和娘亲的手一样温暖吖!
弘远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早已经蓄满的泪骤然从眼角滑落,然后一滴接一滴,像泄洪的水源源不断。
见状,老太太忍不住背身摸起了眼角,叶永忠夫妻的泪也溢了出来。
奶团子小眉头皱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揩
弘远的眼泪,“叔叔不哭嗷,不怕哒,宝在,坏蛋不敢来!”
小小的鼻子里酸酸的,使劲瞪大眼睛忍着,才没有瘪小嘴。
宝不能哭哒!
哭了叔叔肯定以为宝也怕坏蛋,那叔叔就会更害怕!
弘远的喉咙瞬间哽咽的不像话,紧抿着唇才不至于嚎啕出声。
本应该哭声汹涌,却因为泄口被压抑,只能通过颤抖的身子抒发。
甜宝再也忍不住了,在泪豆豆快落下来的那一刻,赶紧把小脸扎进了叔叔的怀里,只敢小声的抽泣。
叔叔一定很怕很怕很怕。
是宝知道的那种怕。
老太太和叶永忠夫妻也终于压抑的哭出了声。
双胞胎不敢进屋,站在门外,手拉着手给彼此安慰。
屋里发声的一切让他们明白,弘远叔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过了许久,屋里滔天的悲喜才散去些。
弘远手掌下是甜宝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底印着叶家人。
他艰难发声,“婶子,我......”
我是甜宝的父亲,是您的女婿,您愿意认我吗?
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头。
以前他在那个家说过太多恳求软话,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嘲讽鄙夷打骂,从没有一次例外。
长进骨子里的卑微,永荷好容易才帮他剜出来,他不想让它再有丝毫生根发芽的迹象。
“我知道。”
老太太靠近两步,满脸认真的说,“永荷左肩有个暗红胎记,所以,你是永荷的丈夫,甜宝的父亲,我的女婿,这件事无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