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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远非想象

第二天吴波按约定时间,带着一名12号院专案组警员,开着警用面包车来到了位于丰台区市京剧院办公地。

史老爷子虽然在盈丰胡同如隐士一般,很少有人能想起这个老人的存在;但在梨园行,老爷子在圈中的地位,名望,还是有相当地位和影响。

他意外离世,又是以服毒,疑似自尽的方式,这让京剧院上下都颇为震惊,不解。

接待吴波的除了院办负责人外,还特意请来了一位与史老爷子同台过的资深老生名角陪同,表现出了院方对警方前来调查的格外重视。

吴波开门见山问院办负责人:“你们剧院还常和史老爷子联系吗?”

“说实话,很少。”院办负责人说“史老爷子辈分高,艺术造诣那更没得说,只是老人家有些性情古怪,再加上以前受到了运动冲击,所以院里即使举办一些老艺术家活动,演出,他都一概回绝。”

“院里逢年过节慰问离退休的老演员,我和工会工作人员前去拜访老爷子,他也是闭门不见;顶多就是把他那个养子范晓打发到门口,和我们照一面,接过礼品,送客就算完事儿了......”

“嗐,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这里的伤痕太深了!”和史老爷子有过交往的老生名角,指着自己胸口窝感慨地说“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没受过那份侮辱,伤害,你们就很难理解,他为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也就是说,史老爷子这些年的生活起居,他的身体状况等等,你们都知之甚少了?”吴波抬头问院办负责人。

“我们总不能热脸贴冷屁股吧?”院办负责人苦笑着说“老爷子不是一般的个色,我们这些晚辈在他面前只能顺着他,哪敢多说,多问一句话?!”

院办负责人这番话看似不无道理,但吴波倒是有另外的理解。

老爷子虽说头上顶着名门之后,著名京剧艺术家的光环,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在如今国粹不景气的的当下,院方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对一个老迈登不了台,又自视清高的老爷子,无微不至的去关怀,呵护。

一个过气的角儿,又逢京剧式微的当下,谁还会关注老朽一枚?!这在各行各业都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经”。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

“你们对史老爷子养子范晓应该也很熟悉吧?”吴波换了个话题,问“他父母也是你们这个圈里的人。你们也该知道这个范晓,老爷子可是视如己出,而且收养后一直精心栽培,希望他成名成腕。”

“我虽然是外行,但按理说范晓这个年纪也早该登台演出了,史老爷子就没有向你们剧院推荐过他吗?”

“这事儿我清楚。”上了年纪的老生接过吴波话茬说“那孩子头几年不管是折子戏,还是整本大戏都学的有模有样了,我还真见过,听过。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老爷子带范晓还真来过京剧院,找到当时的院领导,举荐过范晓。可你们也知道,现在京剧院哪还有演出了?除了电视台春晚找几个角儿来个大串烧,挑几个小武生扮演一群猴子翻翻跟斗,多数演员都歇了,荒了,观众寥寥越来越不景气,这剧院牌子还在,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老生老爷子告诉吴波,剧院最困难的时候,演职人员也只能给发个饿不死的生活费,惨着呢!

“可我这老师兄还活在过去,要求院里给范晓正式编制,还要给他量身打造一台大戏,您说,那怎么可能呢?”老生摇着头说“这个年头,女花旦都没人捧,这老爷子非要把范晓这个过时的男旦,安排在京剧院当头牌培养,唱大戏,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院办负责人说“院领导掰开了揉碎了跟老爷子解释了半天,可老爷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当时就翻车了。指着领导鼻子骂‘你们这些棒槌!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都毁在你们这些王八蛋手里了!’说完,就带着范晓离开了。”

“从此再也没踏足过院里一步!”

“这么说老爷子对范晓还不仅仅把他抚养成人,也替他今后的事业打算尽力了!”吴波点点头。

“这个我有发言权。”老生说“老爷子是老派梨园行的人,戏比天大,比他的命还重要。他生不逢时,最好的年华登不了台,唱不了戏,还受到了那么多摧残,委屈。”

“所以,他就把自己所有的期望,全都投入到了范晓身上。我听过范晓不少唱段,虽说比不了史老爷子他们那一代名角,但可以这么说,在当今稀有的男旦中,那也是顶呱呱的凤毛麟角!可惜了!可惜了!”

“是很可惜!”吴波觉得这位老生老爷子对史家老少还是更多了解一些,便追问他“您老帮我们分析分析,史老爷子和范晓这爷俩服毒,会不会有什么不被人知的缘由?”

“听到老师兄和范晓没了,我们这些旧交也在一起议论过。”老生老爷子用戏腔叹了口气说“不——应该呀!我师兄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现在生活无虞,自在悠哉的在小院里给那孩子说说戏,颐养天年多滋润啊!有啥理由寻那短见!”

“吴警官,我们几个

老哥儿们儿私底下确实对这事儿有些看法,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尽管讲,我们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史老爷子的情况嘛。”吴波笑着鼓励老生老爷子。

“我们都不认为史师兄会自杀!抄家,造反的年代,他都没动过这个念头,怎么眼下过起了舒心的日子,他竟然走了这一步!”老生老爷子起身朝吴波和身边的警员拱了拱手,说“我史师哥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在这儿我代表我们这些老师兄弟,劳烦你们公安干警查明事实真相,让我史师哥九泉之下能瞑目啊!”

“老人家您这一点尽管放心,这个案子还没有定性,我们不会轻易草率结案。当然会全力以赴,认真查办,我向您保证会给死者,给你们这些史老爷子的亲友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离开京剧院时,警员摊了下手对吴波说:“吴队,咱们来这一趟好像也没啥收获。”

吴波没说话,他不这么想,也不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