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吴大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说“盈丰胡同里那些老人,老事,知道底细的人可不多了。”
“你看到的户籍底档,那都是后来凭所里的老人找找补补后来完善过的;真正原始档案在58年,我们老派出所因为紧邻着的一户人家着了火,所里的三间办公室也房倒屋塌,那些老档案早就化成灰烬了!”
“这么说,宋朝阳还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料?”老胡把屁股下的椅子朝吴大为这边挪了挪。
“老宋这么来的盈丰胡同,他的家世甭说现在所里的片警,就是他都不清楚。”吴大为指了指自己儿子吴波,说“还能说出一二的知情人,就是我了!”
吴大为喝了一口高碎茶水后,便慢慢的讲起了他所了解的宋朝阳。
他说:宋朝阳搬到盈丰胡同13号院是在50年左右。那时候,派出所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对新搬到胡同里的家庭成员要内查外调,以防有敌特人员混迹其中。
据吴大为回忆,宋朝阳搬到盈丰胡同里来,还是他所在的工厂工会领导来和刚成立的盈丰街道办进行的交接。
“为什么?还这么大动静?”老胡不解的问。
“这就说到了宋朝阳的家庭背景了。”吴大为说“我作为这一片片警,全程接待了他们厂的领导,也对这个新来的单身汉做了全面的调查。”
“这么说那时候他还未婚?就一个人?”老胡又插话问道
“没错,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见到我们这些穿制服的警察,都不敢正眼看我们。”吴大为形容道“一句话,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狗崽。”
老胡掏出他的烟来,递给吴大为一支,老爷子摆了摆手;老胡看了吴波一眼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做警察这行尤其是出外勤的警种,像吴家父子这样不是烟枪的人,实在太鲜见了!
他便自己点上烟,继续听吴大为接下来对宋朝阳的介绍。
“他工厂领导告诉我们,解放前这家工厂就是宋朝阳老爷子的私产,解放后被收归了国有。你在宋朝阳现在的户籍底档看到说他出身是大地主,还真不大准确。”吴大为摇了摇头“派出所后来内勤的工作,就不像我们那会儿那么严谨了......”
“这么说,登记有误?”老胡弹了弹烟灰问。
“太不准确了!”吴大为以知情人的口吻说“我是亲自到了宋朝阳的工厂,还有他的老家做了详尽调查,他的祖上,父亲可不仅仅是大地主那么简单哦!”
“还有这事儿。”吴波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起宋朝阳家族历史,也来了兴趣。
吴大为这才接着说:宋朝阳老家在昌平黄土。
“他太爷爷那一辈就是方圆拥有良田百亩的大地主。等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更不得了,北京城里宋家开了商号,开了工厂,还置办了不少处房产。按照当年成分界定,宋家可以说是资本家,地主兼而有之。”
“宋朝阳这小子竟还是个大宅门出来的公子哥!”老胡啧啧了两声,说“这可真没想到!”
“说他是也没错,上溯三代宋家确实家产万贯,有工厂,有买卖,还有良田百顷。”老胡感慨的说“可你说他是什么公子哥那可太抬举他了!有些事情你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吴大为告诉老胡:宋朝阳别看生在锦衣玉食的财主家,可他其实是一个苦命孩子。
“他父亲是宋家长子长孙,按照老规矩到他父亲这一辈,他老爷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宋家掌门人。据他老家当地人说,宋朝阳父亲曾经有过大小两个老婆,不知为何这个少东家财源广进,就是老婆的肚子不给他争气。”
“都人到了中年,还是没落下一儿半女。这让宋朝阳父亲心急如焚!因为他身下还有两个兄弟,看着兄弟家人丁兴旺,他当然担心自己的家产后继无人,到后来会被他兄弟们把自己名下的房屋田产,工厂,商号瓜分殆尽。”
吴大为说:宋朝阳的父亲便在年近五旬时,买了一个穷苦人家的黄花大闺女。
“这个年轻小妾就是宋朝阳的母亲!”
“那宋朝阳可是宋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了!”老胡说“老来得子嘛!”
“那没得说。”吴大为沉吟了片刻说“你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像大户人家买来的小妾,即使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使命,那在家族中也不可能受待见,更甭提有啥地位了。”
“当地人说宋朝阳生下没多久,他生身母亲就被宋老爷子赶出了家门,从此下落不明。宋朝阳是被老爷子大老婆抱养大的。”
“他知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事?”老胡问。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吴大为摇摇头说“不过宋朝阳小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没过几年,北平就解放了,昌平农村斗地主可就动了真格的。宋老爷子便带着大老婆和宋朝阳一同跑到了城里,在他开办的工厂躲避风头。”
吴大为又咕嘟了一大口杯中茶水,说:像宋家这样的人物,跑到哪儿都早晚
要被清算,只是迟早的事。
“宋朝阳之所以被工厂安排到我们盈丰胡同来,就是和当年,他做出的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有关!”
“如今再回头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吴大为不住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