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忽遇恩师故人,欣喜异常,作揖行礼还不算,当即抢上拜倒,待到站起身来时,这才发现师父身后跟了崔秋山和大师兄,以及常在华山上陪伴他的哑叔。
哑叔陪伴袁承志长大,见到他这次也出现,自然不免惊喜,同时心中又为师父一行人的及时出现感到更是欣喜。
其实穆人清一行人能及时赶至,自然与崔秋山脱不开关系。
这老者满头白发,银须满胸,红光满面的他先是笑嘻嘻看了跪在自己身前的袁承志,眼神又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被慕容复所擒的归辛树夫妇。
穆人清伸手摸了摸袁承志的头顶,微笑道:“你大师哥说了你在浙江衢州的事,做得不错。”随即又脸色一沉,道:“你遇到这等大事为何不主动向为师禀告,若非不是你崔大叔赶来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袁承志闻言忙低头道:“是弟子不是,下次决计不敢啦。”
“为师知道你心中委屈,想要顾及你二师兄的颜面,可你却殊不知此举反而是害了他?”
见到袁承志满口不提自己的委屈,直接便低头道歉,穆人清心中不免一软,又摇头训斥道。
“师父,是徒儿错了!”
袁承志闻言不免心中一暖,又低下头道。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能否暂且放过我的两个劣徒?”
训斥完自家徒儿后,穆人清目光一动又看向一旁擒住归辛树夫妇的慕容复便拱手请求道。
“师父……”
归辛树夫妇本来遭人生擒已是心感奇耻大辱,眼见又见自己授业恩师竟为了他们主动向一个晚辈低头认错,恨不得当场自裁。
只可惜眼下归辛树夫妇二人被人生擒,精修多年的内劲又被人源源不断窃取,他们夫妇二人根本无从反抗。
“既然是穆掌门开口,我自然要卖个面子!”
出人意料的是慕容复却是爽快答应下来,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遭他生擒的归辛树夫妇便同时闷哼一声就退出了十数步。
“师父!”
归辛树脱困后,神色委顿的他仍不忘向一旁的穆人清行礼道。
“还不快退下去疗伤!穆人清有心想要训斥,可见到归辛树眼下伤势未愈,只得冷哼一声道。
“还请师父您老人家为我们夫妇做主啊,那小子修炼邪功,盗取了我们精修多年的内力。”
归辛树性子本就木讷,见到恩师发火自然不会多加辩解,但一旁的归二娘脱困后,终于回过神的她便忙向一旁的穆人清高声道。
“内力被盗?”
穆人清闻言当即脸色一变,双手顺势便抓向了归辛树夫妇二人的手腕,只消片刻功夫,穆人清便用内力探查清楚了他们夫妇二人如今近况。
归辛树夫妇二人眼下的经脉内精修多年而来的混元劲只余下往日不到两成的水准,如此事实自然引得穆人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探查完归辛树夫妇体内情况后,穆人清似是想起了什么,脸如严霜道:“阁下莫非是日月神教的弟子?”
“穆掌门可猜错了,我与那日月神教可没半点关系!”
慕容复闻言,微微一笑道。
“阁下不是日月神教的弟子,又怎会昔年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吸星大法呢?”
眼见慕容复并不承认,穆人清脸色严肃道。
穆人清身负华山传承,作为华山派眼下辈分最高的长辈,他自然便得知不少武林中的往事,比如昔年魔教教主任我行让人闻风丧胆的绝学“吸星大法”。
只是自从任我行天年已近,离奇暴毙后,江湖之中唯一会这门魔功便只有与华山派曾有着一段渊源恒山掌门令狐冲了。
昔年五岳剑派在思过崖上自相残杀,华山派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门中一脉却无高手坐镇,日后虽得剑宗的风二中祖师重立山门,这才得以传承至今。
眼下见到自己的徒儿被人吸走大半内力,知晓不少江湖万事的穆人清,不免想起了当年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吸星大法。
慕容复微微一笑道:“普天之下,能够吸人内力的武功也并非只有吸星大法,况且伱等视我的手段为邪功,却殊不知我所使的手段乃是正宗道家手段!”
穆人清冷声道:“盗取他人精修多年的内力,此等邪魔手段又怎会是道家手段?”
与此同时,周遭的众人,比如十力大师、闵子华、焦公礼听到此处,无不变得雅雀无声,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内力在身,无非是深浅不同。
眼下突然听闻天下间竟有一门不劳而获盗取他人内力的功法,自是无疑不被惊得脸色大变……
“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而我这门北冥神功便从道家典籍中悟出的手段。”
见到穆人清不明北冥神功立意,慕容
复只是含笑解释道。
“北冥神功?”
穆人清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明了慕容复所说并非是牵强附会,他身为此方江湖公认的武学巨匠,只听慕容复的解释,很快就洞察到这门北冥神功的立意之高。
所谓北冥之名,便是寓意其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只是他对于慕容复盗取他人功力的手段,心中一时仍是难以接受。
“今日我越俎代庖替华山派管教了门下弟子,并出手废掉了他们二人大半功力,穆掌门不会怪罪吧?”
看着一旁陷入沉思的穆人清,慕容复再次缓缓开口。
其实就算穆人清不开口相求,慕容复也会放过归辛树夫妇,这一切并非是他突然大发善心。
须知若敌之内力若胜于你,贸然吸取他人内力,便会有海水倒灌而入江河之凶险!
而归辛树夫妇二人的内力自然是胜过慕容复了,因此若是贸然全部吸取,便会有海水倒灌江河的风险。
因此慕容复在吸取了二人大半内力后,便果断选择放手。
“我门下弟子做的不对,阁下出手替我管教弟子,我又怎会怪罪呢!”
穆人清闻言,却是缓缓摇头,神色间更是看不出一丝动怒的迹象,反而语气之中多出了一丝惭愧。
在崔秋山找他后,便主动向他说明事情原委,让穆人清也明白他这个二徒弟平日有多骄纵弟子,无端斩人臂膀不说,又当众撕毁他人信件来颠倒黑白!
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自是让穆人清当场听得大怒。
眼下梅剑和与孙仲君二人身死,归辛树夫妇也被人废掉大半精修多年的内功,可穆人清心中却反而没有一丝怒火。
“师父!”
听出穆人清语气似是不再追究对方,一旁的归二娘不免委屈道。
“闭嘴,我平日里疏于管教,这才让你们如此骄纵门下弟子,即日起你们夫妇便给我回山闭门思过,十年内不得下山!”
穆人清向归二娘一瞪眼,归二娘便被吓得跪了下来。
她平日行事很是跋扈,可当着自己恩师的面,却是万万不敢耍什么脾气。
“师父,徒儿受罚便是,只是二娘在怀孕之时和人动手,伤了胎气,孩子在胎里就受了内伤,先天极其不足,还请师父开恩允许徒儿先为幼子寻找灵药疗伤。”
一向木讷寡言的归辛树,这时候却主动开口请求道。
穆人清闻言,目光落在了一旁刘培生怀中的孩童上,片刻后便道:“灵药之事我替你想办法,你们夫妇伤愈后便立刻回山闭门思过!”
归辛树夫妇听到此处,心中仅存的担忧再也没有,二人朝着穆人清隔空一揖后,便携手快步走出焦府。
“穆某教徒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训斥完自家徒儿后,穆人清又主动拱手向在场众人告罪道。
十力大师、闵子华、焦公礼闻言,自是连称不敢,甚至就连慕容复也是眼露异色,显然是极为意外。
就在众人心中敬佩穆人清行事公允之际,忽得府外又踏进来一人身影,众人凝目望去,只见这人做道人打扮,看起来年轻极轻,为人却是极为老成。
“水云师兄!”
闵子华与身旁的师弟洞玄见状,当下便惊喜道。
原来这道人便是仙都派的大师兄水云,眼下门中除去失踪多年的恩师黄木道人之外,武功最强一人。
然而水云道长见到闵子华与洞玄二人后,缓缓点头之后,便随之退至一旁。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颔下留有长须的道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这人看起来与归辛树夫妇年纪相仿,只是身形却是极瘦,远远望去好似一个竹竿似得。
“师父,你老人家回来了!”
闵子华与洞玄二人见状,却是不由眼含热泪,连忙上前跪了下来。
“居然是黄木真人!”
而十力大师、郑起云、以及昆仑、点苍等派的好手见此无不眼露惊讶,瞬间这大厅的人群就陷入激动之中。
黄木道人失踪前就素爱结交,和各门各派广通声气,今日这焦府大厅内的各路江湖人马大多便是卖他的面子而来。
黄木道人先是想在场群雄打个稽首充当行礼后,这才看向自己徒儿,缓声道:“你们起来吧!”
原来这人便是黄木道人,他当日与慕容复分别后,先行回到本门,因此自然未能见到过他这两位徒儿。
只是听及他这好徒儿广邀群雄准备复仇后,这才连忙带着大弟子水云特地赶往金陵,还好如今来看还好没酿成大错。
在与穆人清和木桑道人逐一见礼后,黄木道人目光便落在一旁的慕容复身上。
当着众人的面,黄木道人竟主动行起了大礼,只听他道:“黄木拜见恩公!”
众人闻言无不眼露惊讶,至于闵子华与洞玄二人更是傻了眼,任他们师兄弟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那人竟然是他师父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