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说完,他们就跳出了时予的识海。
挽澜抬手捂着额头,只觉得眉心烫意浓烈。
“这就是同心?”
“对啊。”
“这么简单?”
音量放大,他有些怀疑。
“不然呢?你以为得多复杂。”
时予好笑着问,挽起颜宇的手率先向前走。
一片死寂的宫殿里,楚沅死死攥紧手里的信纸。
眼泪一滴一滴下落,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脸愈发苍白。
晏国,此战大败,割城赔地十五座,银两万担,美姬少女一百五十名。
远处笙歌不绝,她跨步上前,“啪”的一声关上窗子。
耳边似有似无的曲声,她捂住耳朵蹲下身去,整个人蜷缩进窗户下的阴影里。
泪水不绝,绝望无助的糜烂气息无限蔓延。
不,不是这样的,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尚且在水深火热里苦苦挣扎,前殿那些压迫晏国的强盗,此刻正在饮酒作乐。
面对践踏他们子民和国土的仇敌,晏国不得不笑脸相迎。
狠狠摇头,她死死咬住嘴唇,哪怕溜出血来也不松口。
晏国太弱了,她听见那靡靡音色下,是晏国子民在哀嚎在哭泣。
不,不,不要!
她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她要拿什么去救她的子民?
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连上前殿,亲手刺杀那群强盗的资格都没有。
奶嬷来的信上说,她的家已经被烧毁,整个村子的人不复存在。
嘴腔全是血,她的眼睛变得猩红,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门悄然推开,她抬起头,死死盯着那逐渐走近的脚。
那人隐在黑暗里,俯视着她。
“你想救你的子民吗?我可以帮你。”
他朝她伸出了手,那手异常修长白皙。
抬着头,泪意朦胧间,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见他的嘴。
“我可以帮你,帮你上战场,帮你手刃仇敌,帮你拯救你的子民,你呢?可愿意?”
瞪大眼睛,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去。
“只要可以杀了这些强盗,我愿意!”
风卷起寂寥庭院里的落叶,月光透过那窗户,照亮了地上皱巴巴的信纸。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地上的信纸。
“晚了一步。”
踏入人界的那一刻,时予一行已经是掩藏了自己气息。
但时予这个时候脑子里跳出一条信息,她似乎自暴露仙骨起,到现在都没有刻意去掩藏自己。
按理,她久久不去仙界报到,这段时间,上面不应该这么安静啊。
这是为何?
她不知道的是,奉命下界的炎赤,已经在尧无图的协助下,也进入了人间,正在向她靠近,只是在她掐断自己的踪迹后,尧无图和炎赤那边也失去了追踪的线索。
“怎么消失了?”
望着手里独属于追踪时予的舆图,尧无图眉头紧锁。
这是上一次在皇城外,他在治疗时予的时候,趁机攫取她的一缕气味。
但眼下,那舆图上原本在行动前进的光点停住不动了。
“司命仙君,可有那女子的踪迹?”
炎赤打开会面用的铜镜,询问尧无图。
“没事儿,想必是她进入人界了,就此掩藏起了自己的气息,但也没办法在跟踪了。
炎赤,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去寻了。
不过,我看他们要去的方向,似乎是,”
尧无图放大光点指向的地方。
“晏国。”
还没踏进晏国地界,这一路上血迹斑驳,萧条的光景,又添无尽的凄凉。
挽澜紧抿双唇,神色僵硬。
他太清楚这荒凉路上的背后故事了。
甚至于他都能看见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拖家带口,脚步匆匆、仓皇又小心翼翼出逃的样子。
“前方不会有人家了,都空了。”
他加快脚步,越过时予,走到前头去。
拐过一个弯,鼻尖充斥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房屋倒塌,破碎的墙壁散落在地上;树木被焚烧成灰烬,只剩下黑色的残枝断干。
进村的路上,燃烧的木柱崩塌,形成了一道道难以跨越的火海。
火光映照着空荡荡的街道,烈焰跳动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污浊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黑烟滚滚,弥散着一股浓烈的焦味。
残留的火焰还在叫嚣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余火中的村庄陷入了死寂。
他们四个,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声沉重无比。
时予全身都在发抖,浓黑的睫毛颤栗不堪,攥紧的双手骨节突
出。
眼前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的大脑,那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顿时如海浪一样席卷她的全部感官。
耳边尽是哭声,火光,断壁残垣,血肉模糊的躯体,血,大片大片的血。
“救命!”
“救救我!”
“我不想死,救我救我!”
呼救声此起彼伏,她的耳朵里全是各种求救的声音。
时予瞳孔紧缩,然后慢慢放开,她的视线开始涣散。
低下头,她张开双手,反复查看,上面全是鲜血。
红袖就站在她旁边,能明显感受到时予的不对劲。
她看着自己的手,浑身抖得不行。
“时予,时予!”
红袖把住她的肩膀,呼喊她的名字,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缓缓抬起头来,时予看不清红袖的脸,她的眼里是漫天的血红色。
挽澜见到这惨状,也紧抿双唇,神情紧绷,但听到红袖喊时予的声音,他也被吓了一下。
时予神色呆滞,眼里含泪,嘴唇发白。
“时予!”
他上前,双手捧着时予的脸,焦急呼喊。
见时予还没回神,他果断双掌发力,拍打着她的脸。
脸上痛意传来,时予这才呼出一大口浊气,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里,挽澜、红袖猛然松了一口气,连颜宇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了?”颜宇轻轻问,卷起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三张脸都在看向她,时予环视一圈,摇了摇头,声音很喑哑:
“我没事儿。”
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话,但见她摆明了不想说,各自也没在追问。
只有挽澜神色复杂地望向她。
她的反应,怎么比他还激烈?
难道,她也经历过这样的画面?
稍稍整理了情绪,时予闭着眼,几秒后,她背对大家开了口。
“此处,无一活物。”
气氛又随着这句话陷入了低压。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村子已经没有活人了。
战争,历来如此,残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