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着眼,时予拨弄着镯子,久久不语。
为何?
她也不想如此着急忙慌地除掉幽无夜。
可,一闭上眼,百年前,幽无夜的倒戈,致使魔域一片血海。
容不尘元气大伤,被困万年冰窟的场景,历历在目。
为了称霸魔域,他竟敢挥刀直指魔界子民。
幽无夜,他该死!
“不为何,他该死而已。”
轻阖双眼,遮掩住眼底的狠厉,她就静悄悄站在一片黑水之上。
无人知她此刻的暴戾。
要不是为了背后的大鱼,那么今日,幽无夜早已经是一具尸体。
容不尘眯起眼,目光寒凉。
“毫无缘由,你倒是敢!”
时予抬起眼,定定望向黑脸的容不尘。
他心情差到极点!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比我清楚。幽无夜已经起了异心。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我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
她用脚挑起黑河水,声音淡而狠。
容不尘盯着她晃动的脚,忽然出手,拉她上岸。
黑水河浸湿她的衣裳,沾染上他的手指。
皮肉灼烧,他似乎毫无察觉。
修长手指游走在时予白皙脖颈上。
她也不动,任凭他动作。
手指力度一点点收紧,她仍然平静。
容不尘见她波澜不惊,挑起一抹笑。
“时予,背叛者,永坠地狱。你,最好不是这个下场,毕竟本座对你,兴致盎然呐。”
他饶有意味道出这样一句话。
时予听完,眼睛亮了一下。
他这是,对幽无夜起疑了!
“好。”
她坚定吐出一个字。
容不尘收回手,同她对望。
忽然,时予身躯颤抖,站立不稳,泛白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脸色更是一瞬苍白。
容不尘被突如其来的一面憾住,手却极快扶稳时予摇晃的身子。
他探出两根手指,隔着衣袖,附在她的手腕上。
一缕清凉感从手腕游走到全身。
仰起头,她只能看见他微垂的眼眸。
睫毛长长,盖不住此刻他的认真与专注。
他在查探她的脉象。
“你的灵台,竟匮乏至此!”
收回手,容不尘一双剑眉拧在一起,很是吃惊于自己的发现。
时予轻轻环握着手腕,不太在意道:“是啊。”
又不经意瞥见容不尘腐烂的手。
她着急忙慌执起他的手,顾不得男女之别,
语气更是如临大敌。
“你何时碰上黑水了?腐蚀成这样,你倒也能忍,竟不知哼几声,你不疼吗?”
她的靠近,叫他僵直了身体。
她的关心,他不解,哑然以及拘谨。
抚开她的手,容不尘不自然后退一步。
时予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行为冲动了。
他是主,她是仆。
可是没办法,看见他骇人的手,她担心。
见他后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为何,她莫名难过。
一阵无言。
“西南方,已可布局。”
时予微垂着头,掩盖脸上表情,声音平静。
她的点虫,早在踏进魔宫当天就已经四处扎根。
她知,红袖与蛮垣近日动向,无非查她以及探查西南动静。
距离饕餮现世,日子已经愈发逼近。
念及此,时予眉头紧锁。
饕餮虽是凶兽,却是得神点化,成为上古神兽之一,却不知,最后竟是挑起天下祸乱的元凶。
她敛眉,兀自思索。
容不尘被镇压于地狱之下,业火封锁,最大原因就在于,他集世间戾气,生于怨,强于戾。
而饕餮,好吃,尤其变成邪兽之后,几乎收刮了六界怨气,以至于最后盯上容不尘。
自此,天下大乱。
神界没落已久,面对此乱,仙界着实吃力,最后不知为何,容不尘竟独自对打饕餮。
仙界战神以及历劫归来已是半神的妬凰联手,成功将世间两大戾气魔物打入地狱,永世镇压。
时予那时一直被容不尘敦促着修炼,着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尤其容不尘刻意隐瞒,她只知结局,但这其中大半弯绕,她不知。
比如,容不尘为何一返此前避世之态,而要迎战饕餮。
又比如,他又为何束手就擒,甘愿坠入地狱。
再比如,他不告诉她外面大乱之事,更是喂她药、助她突破修为且送她到仙界。
彼时她醒来,竟已成仙,修为大涨。
而他,早已不在四洲。
当时只道她陷于失去他的悲痛中,望着四洲平和,没人记得
他容不尘。
她不忍,一心想要改变他的结局,如今再回想,时予顿觉怪异。
容不尘那时是不愿剑指心上人还是另有隐情?
她低眉顺眼,忽然上前一步,起法,手指结势。
对着容不尘被腐蚀的部位,一团乳白色流光缠绕其上。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肌肤上的凉意却使他停步。
她在为他疗伤。
“眼下多事之秋,内外忧患。西南一事,山林瘴气遍布,此一点,蛮垣可用。红袖善水,我无畏黑水,可同其一道,去水牢假黑水而引新,至于如何处置幽无夜,届时你定夺便可。”
容不尘微微垂眼,盯着几步开外的时予,神色莫名。
她的语气,完全的统知!
似乎他的决定,与她所想完全一致。
眼见着伤口愈合,时予收回手,抬头,与正打量她的容不尘视线一撞。
猝不及防对视,容不尘略显慌乱。
时予倒是淡定,望着面前男子,诚意说到:“另,西南一地,北走毗邻妖界,东走越过荒地,便是人界。”
“而饕餮初现世,正是虚弱饥渴之时,这两处可重兵把守,以防两地子民成为饕餮果腹之物。”
说到此,她脸色一正,几番抿唇。
“幽无夜,必不能参与此次行动,且需好生看住。他手里百十来条恶魂,皆是穷凶极恶者,我怕,他以此喂养饕餮,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上一次,容不尘做好部署,却还是让饕餮肆虐妖界,逼得众多妖精逃窜人间,人魔两界的结界也遭受极大损坏。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