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烨抖得不行,实在是面前这男子表情太过于狰狞,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为何于此种莲?”
闭上眼,容不尘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他眼里的血丝,无不在暴露他的激动。
万年了,他等了万年,会是她吗?
“我,我不知道,只是那个梦,梦里也有类似的场景,”
“什么场景?”
容不尘声音急切,几乎就猜到了什么。
“一处灵气很是充沛的地方,水面雾,雾气弥,弥漫,一株干涸了的荷,荷茎,于是,我就想,想效仿此法。”
方烨说得断断续续,容不尘却听得心头一烫。
那时昆仑山,她去过那里,那为什么那枯荷还是没有焕发生机呢?
为什么?
容不尘身子抖的厉害,掐住方烨脖子的手一下子无力,松了下来。
他朝着那预要绽放的粉荷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漫长。
会是她吗?
他等了这么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几乎不报任何期待了,可是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叫他恍惚、怀疑、不敢置信、畏惧。
几番调整,良久,容不尘又问:
“你为何被追杀这么久?可还记得晕倒的地方是哪里?又是用什么法子,养活这莲?”
一连三问,尽管他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可发颤的尾音,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我活了这么久,见到情况同我一样的,大有人在,我娘为我寻的法子,虽为天理不容,却也真切续了命。这世上,谁不怕死。
至于我晕倒的地方,的确不知道是哪里,只记得当时我没花多久就到了妖界。
那个地方灵气稀缺的厉害,那些小妖常常为了争夺修炼资源,老是拼个头破血流。
这荷,别看是养在这黑色池水中,实则这水全是那些来追杀我的修仙者的精气,这崖下常年累月瘴气重,久而久之就染黑了。
且,我日日割血喂养,我本就以身养那一魄好些年来,我的血自然能保持它生长。
它不死,又有精气养着,那我体内的那半魄也不会有事。”
“你将那一魄,一分为二!”
听完,容不尘格外平静,他转过身来,默然到极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下一秒,他直接出手,丝毫不给方烨反应的机会,死死掐住方烨的脖子。
就在方烨即将断气的一瞬,容不尘松开了手。
他现在还不能死,还有半魄在他体内!
回头,挥手扬开池子里那些黑水,他一步一步走近那荷。
荷香浓郁,夹杂着他无比熟悉的味道。
昔日冷静自持的魔尊,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动作尤其地温柔。
他小心将那莲连同周围的黑水捧起来。
望着手心里缩小的莲,容不尘满眼温柔。
他得去一趟昆仑了。
这件事,处处都是谜,可他眼下只想知道,那方烨体内的一魄,究竟是不是她?
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容不尘立马动身赶往昆仑。
无渊自那次从仙界回来后,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虚境里发生的事以及命盘的异样,桩桩件件都化作一块大石头,重重压在他心头。
这段时间来,他勤加苦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刻苦认真。
还在闭目打坐中,他便感知到山间有人到来。
睁眼,起身,他刚走到莲池,容不尘就跨步而来。
本想着打趣一番,就见他面色古怪,走路也没了往日淡然。
“这是怎么了?”
容不尘沉沉望着他,良久之后,这才缓缓摊开手掌。
“去密室!”
时予和钟离鄈顶着那隐身的结印,一路穿过奈何桥。
桥上鬼影重重,桥下赤红的黄泉水,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鬼影绰绰。
两岸大红色的彼岸花开得十分热烈。
后头看去,长长的队伍,奈何桥头,孟婆一勺一勺地盛满面前长桌上的碗。
有鬼丝毫不留恋,端起孟婆汤来,一仰而尽,头也不回地迈步走上奈何桥。
有鬼哭哭啼啼,频频回望,推三阻四,就是不肯饮下这一碗忘情忘尘的汤。
孟婆只好放下手里的勺,凑过去,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时予收回视线,攥着钟离鄈就往前走。
她不喜欢这里,尤其是越往下走。
七拐八拐中,他们已经远离鬼道,走上了一条更加幽暗冷清的路。
钟离鄈垂眼看着她,眸色不清。
她似乎对这冥界很熟悉。
这条小道走到底,他们便隐约听见了一些嘈杂声。
时予并不理会,她知道,快要走到冥王
殿了。
果然,绕开一处暗角,他们的眼前便耸立着一处暗黑风格,颇为庄严的大殿。
那匾额上血色的“冥王府”三个字,尤其地显目。
殿前一重又一重黑玉石铺就的台阶,鬼差拿着各种武器,铁山一样站在那里。
时予自靠近冥王殿开始,整个人异常地安静。
目光如死水一样,她幽幽望向前方。
还真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握紧拳头,她心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来。
那些不好的回忆,又开始不停地往外冒。
钟离鄈一直在一旁注意她的表情。
感受到了她此刻的厌烦以及杀意,他终于肯定,这姑娘可有意思了。
“走吧!”
时予收拾完心情,刚要迈步走出去,恰巧,冥王领着一群鬼差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时予眯眼,这是从外面回来?
冥王一身怒气,迈着大步子,走得很快,浑身上下透露着低气压。
时予跟上去,站在殿中央,抬头望着上位的冥王,他身后是一尊黑色的、十分端庄的像。
嗤笑一声,她双手抱胸,神色轻蔑。
钟离鄈也抬头看了看,只一眼,他便恭敬地弯下头。
那是青衣女罗刹!
传说中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冥界于毁灭中挽救回来的青衣罗刹!
判官鞠着腰,将生死簿翻开,递到冥王面前。
时予立马飞身上去,站在冥王另一边,低头看簿子。
冥王正要翻身,就察觉到身边不太对劲。
时予挑眉。
哟,这老头子还不错嘛,这么快就发现她了?
谁料,上下扫了一眼,冥王拧着那一对八字眉,翻开了一页生死簿。
“爷,今儿个又有三百来个婴孩没了!”
判官愁眉苦脸,本就皱皱巴巴的脸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