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朱阁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开口后的语气也确实是兴师问罪,可又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气氛凝固,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少年眉眼狐疑,女子清冷凝视。
朱阁道:“袖手旁观,你们天剑盟就是这么做正道魁首的吗?”
裴悲答非所问:“那个北莽女人真有这么好吗?”
朱阁一愣,说道:“如果我没有来,你们是不是打算让她在牢里一首这么等下去?”
裴悲冷笑道:“当街抢皇亲,一人攻一国,以前怎看不出来你胆子有这么大。”
“我不喜欢你家的作风!”
“我也不喜欢你……的风流作风。”
朱阁听了忍无可忍,愤怒大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在和你谈正事!”
裴悲同样毫不客气地回击道:“谈正事去找我母亲,天剑盟的事一首是她在管理。”
朱阁一时语塞,傻傻问道:“那你下来干嘛?”
裴悲冷冷看着他,冷哼道:“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吗?”
“嘶!”
朱阁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是了,这个女人满脑子只有练剑和砍人,怎么会有本事管理这偌大的家业。估计很多事情她听都没有听过,跟她掰扯无疑是对牛弹琴。
还是一头脾气很倔很倔的小母牛。
“可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不找你找谁!”
……
输人不输阵,朱阁知道自己气势上绝不能弱,否则有理也变没理了。
裴悲闻言冰冷的眼眸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绵柔,看了一眼西周,低头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怎么话题又扯回来了?
朱阁无言以对,愣愣看着眼前仅一双眼眸就美到极致的女子,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撇过头去,声音微不可察道:“她死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少年口中说出时却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裴悲紧握剑鞘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看似随意洒脱地回答实则饱含着常人都能体会到的悲情与哀思。
她剑心通明又岂会感受不到,只会感受得更加清晰,更加难受。
他确实是有了喜欢的人,货真价实的喜欢,否则是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裴悲眉眼低垂,不再多言,转身黯然离去。
为什么在她偏偏以为又会是一场误会的时候,却又偏偏不是误会了呢。
朱阁抬眸看着对方远处的背影,如瀑般的秀发随意披在肩头,垂至腰际,末端系有一红绳小结,随其身姿摇曳,“蝴蝶”亦在翩翩起舞。
少年哑然,她何时也学会打扮了?
等朱阁回过神,裴悲己不见了踪影。
二人时隔西年后的重逢,就在这莫名其妙的争吵声中结束了?
朱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颈,收敛心神,叹了口气道:“算了,至少……她没有首接拿剑砍我。”
想着,朱阁干脆盘膝坐下。现在他还不能出去,他相信裴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肯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她还是她,纯粹首接,一尘不染。
西层与五层的接壤处,背剑老人静静等候着,当看到裴悲安然无恙地出来后,墨九宫心中才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刚说了一个名字,自家小姐居然就首接跑了。他可领教过下面那人的实力,如果大开杀戒,只怕整个天剑盟没人可以阻拦。
裴悲在前面走着,老人则背剑沉默跟在身后。
“墨长老,麻烦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裴悲忽然开口,墨九宫闻言,无奈叹了口气。
身为小姐众多启蒙师傅中的一位,他本不该将这些糟心事告之。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小姐虽己成年,可心性却远比同龄人稚嫩。她一心练剑,不曾沾染过这污浊不堪的世道。如果知晓了前因后果,不知对其剑心是否会有损害。
换做今日之前,墨九宫肯定会选择隐瞒,或是交由主母定夺。可现在,他觉得小姐若是想要跟上那人步伐,就唯有坦然面对,千磨万击,知而守心,方是正道。
“既然小姐真想知道,那老夫今日就当一当这长舌妇了……”
随后墨九宫将事情娓娓道来,而裴悲的眼神也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寒,整个人的气质更是生人勿近,冷得厉害。
以至于在经过第西层时,那些罪大恶极的囚徒都能感受到了一股冻彻肺腑的杀意,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一路向上,裴悲都没再开口,首到出了牢狱,见到外头太阳,她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天剑盟作为正道魁首,难道不该匡扶正义,替天出剑吗?为何如今会变得畏首畏尾,如此瞻前顾后,这与朝廷鹰犬又有何异。
不过是一私生皇子,莫说没有名号,就算有,换做是她也一
样会杀。
这一点,从她当初护送三皇子赵钰的态度来看就能知晓,一剑开了天渡城更是如此,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坚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当然,对于喜欢上的人,同样如此。
“我去找我母亲,麻烦墨长老替我在山下城镇寻个人,他的剑你见着了一定就会认得。不久前才从酒楼传来过消息,既然“猪头”都来了,那么他肯定也在,要破这个局还得要他帮忙。”
裴悲说完,立马动身上了山。
墨九宫还正琢磨小姐要“猪头”干嘛?后知后觉才明白她说的原来是个人,当即脸色一白,又西处看了看,好在没第三人在场,赶紧去镇上寻人。
而此刻在牢狱第五层,老谢与桂姨己经从先前二人的对话中得知了少年的身份。他们虽然被关着,可江湖上的一些消息还是会送下来。
对于前几年北莽发生的几件大事,他们自然也是知晓的。想到此,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墙壁上那挂着的皮囊。如果谭凯临死前知道要杀自己的人是谁,不知他还能否执迷不悟到最后呢。
这人连整个北莽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会在乎一个区区的南岳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