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鸦雀无声,直愣愣地望去,眼中满是惊讶与迷茫。直到回过神来的裁判宣布了获胜者的名字,他们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
沐师姐的队伍赢了,只不过最终击败顾长歌的并非沐凝霜,也不是那个新奇手段层不穷的小矮子,而是这个看着样样普通,入宗仅有三年的普通男子,关键他用的还只是一柄同样普通的木剑,就击败了浩然宗十几年来最出彩的后起之秀。
台下,沐凝霜心中五味杂陈,头回觉得这个总是贱贱傻笑的家伙一下变得无比陌生。
台上,男人似有所感,转身注视台下,片刻之后,朝她再度出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很是复杂,似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明之事。
蓦然,枸大福突然面色一沉,一股黑气冲上面门,浑身也是止不住得开始颤抖。他想强压下去,奈何这股黑气来势汹汹,最终一口鲜血喷出,他单膝跪地,以木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心头一惊,老人瞬间起身,正要出手,却发现擂台之上虚影一闪,不知何时,一个打着黑伞的邪魅男子赫然出现,众人根本没有察觉,仿佛这人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天魔之气与浩然之气本就相生相克,二者虽然都从天地借力,不过本源却是大相径庭。
一个借得是生者之力,而另一个借得却是亡者之力。
如今强行将这两股力量同时引入体内,没有立马爆体而亡已经算是他的造化了。
男人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压住了对方肩膀。
枸大福面色稍显好转,但随即又是一抹苦笑。他们这个家可是最注重“生意”的,九出十三归,如今男人肯出手救他,那么所要回报的只会比他这条命更多。
打伞男子做完这一切后,又抬头看向高台。老人低头与之对视,气势丝毫不减当年。
不知男人此刻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杀这个爱打抱不平的剑客。
男人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落地,人已消失不见。
枸大福无奈起身,拱手作揖,向那高台一拜到底。随后飞身离去,徒留一脸茫然的众人。
而老人看着两人离去,若有所思。
后山,打伞男人凭空出现,看了一眼面前这破败的茅草屋,收起黑伞,走入屋内。
里面装饰除了简陋还是简陋,除了必要的生活家具,再无其他,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三年,就是瞎折腾自己。
片刻以后,枸大福也出现在了此处,他先是看了一眼药蒲中的草药,发现并未有任何损毁后,才松了口气。感受到屋内男人的气息,他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坦然走了进去。
一张八仙桌,两人相对而坐,无茶无酒,只剩尴尬沉默。
枸大福耸了耸肩,率先开口道:“劳您亲自走一趟,怎么?又想让我帮您杀哪个人?”
男人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屋外。
少年恰巧此时回来,哼着小曲从草屋前的路上走过,没有进来,也没打招呼,看来是不打算掺和。
枸大福沉声说道:“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他与我们的事无关。”
男人收回视线,沉默良久后说道:“你的命是我给的,按理说我该用着。但既然你完成了当初的约定,那么我就放你离开。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你没有赖账,我自然也不会食言,不然就是坏了家里的规矩,这是最不能被原谅的事。”
枸大福皱了皱眉,原以为对方是来抓自己回去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太像,他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如果不是想让我继续替您卖命,那总该不会是来维系一下父子亲情的吧。”
枸大福半开玩笑的说道,这话他自己都不信。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三十几岁,但鬼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他上头有六个哥哥姐姐,不是因为男人只生了他们七个,而是目前只活了七个。其他的不是死在任务途中,就是被当做叛徒暗中处理掉了。
而且他们这些子女,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问了便说是难产死了,一个两个如此,但所有人都是如此就太可怕了。
每次家里过清明的时候,看着那一排排的灵位与其说是缅怀,不如说是告诫,告诫他们干他们这行的绝不能有任何的疏忽,更告诫他们对家族的生意必须一心一意,否则下场绝对会很惨。
玩笑话归玩笑,但笑的不一定真的开心,不笑也不一定就是生气。
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对枸大福而言却像是在实实在在地用刑。从小便是如此,根本猜不透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男人忽然自顾自地说道:“曾有个很灵算命师替我算过一卦,说我做的这买卖太缺德,不仅会损阳寿,还会断子绝孙。”
枸大福扯了扯嘴角,这玩笑可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男人继续说道:“来见你不是想从你这再收回点什么,钱货两清的交易,哪有秋后
算账的。”
枸大福闻言面色越发凝重,男人越是这么说,他反而越是不安。这世上最贵的东西往往就是免费的,因为有时根本还不完。
男人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他的母亲在他的众多妻子中算不得出彩,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过人的资质,就连家世也是平平无奇。但那个女人还是在他漫长的岁月中留下了那么一点点记忆,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男人起身,拿起伞准备离开。
枸大福还感觉有些不真实,难不成真就来叙叙旧,说上两句就要走了。
等男人出了门,枸大福这才想起自己是不是还得送送。
男人背对着屋内,声音低沉道:“还是免了吧,你我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还有,如果真选择了那老头的剑,就得放弃我教给你的东西,虽然……这会让你丧命,但我并不打算干涉。”
言罢,男人将黑伞重新打开,慢慢向山下走去。
不远处,一道倩影正匆匆赶来。木凝霜在见到男人的刹那,不觉定在了原地。不知为何,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打心底里讨厌。
二人擦肩而过的同时,男人忽然开口道:“你很幸运,早产的小丫头。”
木凝霜听得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对方怎么知道她是早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