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身形急退,双脚在擂台上磨出长长痕迹。他面目狰狞,额头上也溢出了冷汗。这一剑的力道非同小可,偏偏这混蛋居然还刺了同一个位置。
顾长歌能够清晰感觉自己的左手暂时是没办法用了,而面对一个修为只有三品的蝼蚁,他居然会被伤得这么重,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台下众人也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心目中实力超群的顾长歌,居然会在面对一个杂役弟子时处于下风?
马长老也是一脸诧异,以至于手中的茶杯都被他不自觉地给捏碎了。
反观老宗主却是面色如常,不仅如此,嘴角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是欣慰与赞许的笑容。
同样是三年光阴,以剑对剑,以三品胜二品,哪一个的资质更高,他这老江湖岂会看不透。
“怎么会这样?”
顾长歌低声呢喃,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无论是展现出的修为还是剑技,他都应该是完胜对手的才是,怎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虽然压制住出的修为只有三品,但他为了获得自由之身,可是接下过十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品杀二品,二品杀一品,一品又以涅槃境杀羽化境,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这种在死亡边缘不断徘徊所练就的心性和根基,又岂会是他一个世家子弟可以比拟的。
男人的强大来源于其自身,所以哪怕手中只有一柄木剑,他也依旧是名顶尖的剑客。
枸大福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努力压制住体内狂乱的气息,要是继续提升,那不断溢出的鬼气肯定会吓坏众人。
顾长歌低头沉思,思考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偶然间的一瞥突然让他茅塞顿开。
“发现了吗?倒也不算太笨。”
枸大福见状轻笑出声,用木剑指了指对方脚下的一团黑影。
是影子!
“你的剑气留形虽然能完美复刻出本体的样貌,但终究只是障眼法,抵挡不住阳光的照射,自然也就不会留下影子。”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恍然,难怪他能准确无误找到顾长歌的位置,原来是这么回事。
马长老叹息道:“没想到顾长歌的剑招居然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老人抚须说道:“破绽虽有,但也不是谁都能这么快发现的。”
燕清婉点点头,黛眉微蹙道:“面对那快速闪电的长剑,和应接不暇的身法,正常人肯定只能疲于应付,没人敢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观察对手的脚下。真是难以置信,这人的心境……到底是经历过了多少场危急性命的厮杀,才能如此坚定和沉稳。”
顾长歌同样不信,大声质问道:“你区区一个杂役弟子,怎么可能只看了几次,就找出我剑招中的破绽!”
这也让诸多台下弟子起疑,反正他们这些自小就在宗门苦练的正式弟子是肯定做不到的。
面对质疑,枸大福倒是神色坦然,直言道:“第一个看穿你剑招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率先被你打落台下的人,还记得他临走时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顾长歌低头回忆,不就是把一堆铁板砸在地上,然后又朝他做了个拇指倒竖的鄙视手势吗?
等等!地上,拇指朝下。
枸大福高声说道:“不错,你引以为傲的剑招,其实在第一次施展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队的大聪明给率先看破了,他还用暗号通知了我,所以我才有自信能拖住你。”
其实,这话纯粹就是胡扯,朱阁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至于男人为何要这么说,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总得有个人来吸引一下火力,反正那小子现在也不在这,总不能再跳上来打我吧。
这锅甩得估计就连朱阁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
虽然是个矮子,但……好像又是个深不可测的矮子。看似是个辅助,但每一场对局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智慧,这计谋,看来不是不长个,而是精华全冲到脑袋里去了啦!
顾长歌也是恍然,暗道自己的直觉果然没有错,那小子才是最棘手的人。如此想来,先前故意拒绝自己,可能就是为了今天的布局所做准备,料准自己肯定会先拿他开刀,不然谁特么未卜先知,身上带那么重的铁板啊!
而演武场这边所发生的事朱阁毫不知情,他只是觉得有那人在,应该能将事情圆满解决。如果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背了锅,不知会不会换种当时离场。
由于人几乎都被今天的决赛所吸引,朱阁不费吹灰之力就悄然下了山,一路向林子深处走去。
干燥平坦的羊肠小道上,有一打着黑伞的中年男子正向着浩然宗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习惯了躲在黑暗里,所以并不喜欢阳光。
男人模样异常俊美,自带一股邪魅气质,只是眼神深邃,与外表不符
,倒像是个经历世事,饱经风霜的老人。
约莫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世上能让他驻足停留的不超过三个,今日又多了一个。
前方不远处,少年拦住去路,双臂环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神态,这气势,说是要拦路打劫的悍匪也不为过。
黑伞微微上抬,神秘男子看了少年一眼,开口道:“我以为竞天泽死后,南岳的江湖就成了一潭死水,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会来掀风起浪。”.oγg
朱阁看出眼前之人不凡,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问道:“能否原路返回呢?”
男人摇了摇头,缓缓收起手中的黑伞。
下一刻,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少年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黑伞,而男人手中也多一枚猪仔玉佩。
看似是个平局,但男人知道伞是被少年从他手里夺去的,而玉佩却只是自己顺手摘下的。
朱阁随手将伞还了回去,而男人也很有默契地将玉佩给丢了回来。
伞重新打开,男人转身继续向着浩然宗方向前进,这回少年没有阻拦。
有时候,高手之间的一次交手,就能看穿彼此是怎样的人。
朱阁知道男人不会大开杀戒,更不会毁了浩然宗。
这不过是一个父亲来探望一下离家出走的儿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