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袋充盈了几分，朱阁的心情也跟着舒坦了几分，眼看逛了一上午，午饭还没吃，便想着找个地方将就一下。

不过身旁多了个跟屁虫让朱阁有些烦恼，这家伙的眼睛太尖，要是看见自己从储蓄猪里拿东西出来，还不得惊掉下巴，到时只会更加烦人。

好在这样的问题在经过下一个路口时得到了解决。

宽阔的街道上，二人面前蓦然多了个有些邋遢的小书童。男孩站在路中央，直勾勾地看着两人，看样子是在拦路。

书童手中牵着一只雪白的老山羊，不时发出几声轻叫。

“咩！咩！”

男孩听了便从怀中掏出一根胡萝卜，娴熟地喂着。

“老头子知道你回来了，让我来找你，赶紧的，别让他久等了。”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的不耐烦，似乎并不想走这一趟。

朱阁挑了挑眉，感觉有些怪异。这小孩没有开口，用得应该是腹语，不过配上这老羊(￣～￣)嚼草料的模样，倒像是这羊在开口说话一般。

司徒定一闻言一阵恍然，拍了拍额头，后知后觉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还真是有失礼数。”

小书童轻哼一声，与此同时，或许是胡萝卜不合胃口，身旁的老山羊也很配合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司徒定一转身朝朱阁作揖说道：“人缘太好也是累事，朱兄弟，有位老棋友邀我手谈两局，我去去就回。”

下一秒，这个话痨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来去如风，倒是方便。

任务完成，小书童也不再逗留，牵着老山羊准备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少年。

此时老羊依旧向前踱着步，没有回头的意思，男孩便抓住羊角又将它拽了回来，然后轻咳两声，继续用腹语说道：“奉劝你一句，别真在这傻傻等着，他们两个下一盘棋，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一次下了足足有半年之久，他说去去就回是耍你的。”

男孩说完原以为少年会露出满脸失望的神色，抬头却发现这家伙的嘴角却是在慢慢上扬，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哦！是吗！”

朱阁眼前一亮，忽然有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小书童有些不明所以，他见过太多跟那读书人套近乎的江湖人士和权贵子弟，为的就是求上一卦，既求富贵，亦知生死。可眼前的这家伙听到暂时见不到那人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拍了拍山羊的脑袋，男孩不去多想，只当是个怪人。

看着一人一羊远去，朱阁低头也看了一下自己的腰间。

化作坠饰的小猪仔似有所感，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主人。

朱阁想了想，还是拒绝道：“不要多想，我可不会拿你来充门面，一点杀气都没有。”

朱阁幻想了一下，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双方势如水火，这时候自己把一只粉色的小猪放在面前，然后开始用腹语说话，那画面……真的……很友爱啊。

————

北莽境内，有处不为人知的人间美景，占地千亩，四周清水环绕，芳草鲜美，更有几处亭台楼阁巍然不动，算得上是人间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此时，古色古香的凉亭内，一位须发皆白的暮年老者正品着香茶，面前是幅还未开局的棋盘，按照惯例，这一次是对方执黑先行，所以他在等。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匆匆赶到的读书人稍显歉意地拱了拱手：“晚辈来迟，让老先生久等了。”

老人放下茶碗，没有放在心上，抬手示意对方棋局可以开始了。

司徒定一点点头，大马金刀地坐下，撸起袖子直接提子先手落下。

“啪！”

随着一束漆黑光柱落下，整幅棋盘仿佛都活了过来，如沙场点兵，蓄势待发。

老人古波不惊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不急不缓地提起自己的白子蜻蜓点水办落下。

白光亮起，霎时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接下来定少不了一场厮杀。

“有急事？”老人开口问到，声音平淡如水，有种超脱世外的空灵。

司徒定一没有否认，又是一子落下，如霸王盖顶，盛气凌人。

今日这局棋他起手就打算一决胜负，与以往谋而后动，精心布局的下法截然不同，也难怪老人会有此一问。

老人也不示弱，直接发起攻势。

“你的性子虽然像你师傅一般自由散漫，但很少会在玩得时候急躁起来，看来遇上的事比与我这老头对局更为有趣。”

男人笑了笑，回答道：“老先生能掐会算，要是想知道还不是一会儿功夫的事。”

老人摇摇头，没有答话。知道的越多烦恼也就越多，这道理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了，所以退休之后更享受当下乐趣，无论庙堂还是江湖，都早已与他无关。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黑子便已被白子逼

入绝境，再难翻身，司徒定一无奈弃子认输。

这算是两人对弈以来下得最快的一局。

老人端起茶碗小嘬一口，内心不免有些惆怅，眼前的读书人找到了新的乐趣，那自己以后可就少了个棋友。

老人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瓮，男子也摘下腰间的碧玉葫芦摇了摇，一口饮下，虽然输了棋，但却相当痛快。

老人开口说道：“你这人哪热闹就往哪钻，这趟回来，是因为慕容家的事吗？”

司徒定一不置可否，回答道：“师傅他老人家说过，这北莽能入他眼的就两个半人。宫里那位苦心谋划十几年的算半个，您这位开局既定局的老对手算一个，剩下的那个则是慕容家的那位百岁老人，如今我已见了两个，就剩最后这位没有打过交道了。”

老人将棋瓮重新盖上，开口问道：“这先后顺序是你师傅心中人物的地位吗？”

司徒定一脸色一僵，立马呛了两口酒，好一道送命题。

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退休的普通小老头，而是曾经算无遗策的北莽军神。

当年一句“愚者不死，蜀地不亡”，硬生生的止住了北莽南下的趋势，无外其他，只因这位的金口玉言从未出过错，所以哪怕如今退休了，北莽王庭那边还是时常会有人来拜见，只为能请得动这位老神仙重新出山。

司徒定一尴尬一笑，眼珠子一转，立马恭敬回答道：“先生误会了，这是按年龄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