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又或许是强大的人注定会互相吸引。

朱阁喝了口粥压压惊，心中微感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这位大人物，只是和他以为的不同。这位老人没那么大的排场，也没那种令人胆寒的气魄，就像昏昏欲睡的年迈猛兽，不管先前如何威猛风光，如今也是再难风光，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朱阁撇了撇嘴，都是武道封顶的人物，比起武评榜上那个喜欢用拳头砸他脸的老头，这位老先生可和蔼可亲的多了。

没感受到敌意，朱阁继续吃自己的早饭，或许对方并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亦步亦趋。不知走了多久，就连包子铺的老板也着实等得有些着急了，主动上前搀扶。

“老人家，不是我说你，都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自个儿出来买早饭，家里的小辈呢，也不多照应些。”

老人拄着拐，朝店铺老板感激地笑了笑，满是皱纹的脸颊看不出一点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老人摇头叹息道：“都忙着呢，就是不知成天在忙些什么，我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趁还能走得动道，出来沾沾人气，要是总窝在被窝里，岂不跟入土了没啥两样。”

见老人这么说，包子铺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于老人的身份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大户人家，隔三差五会在街面上走动，晒晒太阳散散步，就与一般的孤寡老头无异。

老人慢悠悠地挪到包子铺前，找了个与少年隔相两望地位置坐下。

木拐放在随手可握的地方，又用绸缎袖口擦了擦桌面，动作一气呵成，可见是老主顾了。

朱阁点头致意，后者也和煦微笑，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无奇。

店铺老板双手拢着围裙开口问道：“您老还是独孤一味。”

老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银钱，不多不少，精打细算。

老板收了钱，熟练地端上米粥小菜，外加半笼肉半笼菜的热乎包子。

老人从竹篓中取了筷子，往松木桌上立了立，随后夹起一个放入嘴中，闭上眼慢慢咀嚼，模样似乎还十分享受，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很难想象，一个在北莽地位尊崇，不亚于王侯将相的人物，居然也会如个普通百姓般简单朴素。

朱阁将一切看在眼中，异于常人的感官没有看出一丝做作，微微一笑。既然不是冲自己来的，他不想招惹是非，吃完眼前的早点，起身准备离开。

顺便向店铺老板打听了一下哪里可以买到高档一些的纸张。

老板思索一番后回答：“客人瞧着是生面孔，我也不瞒你说纸在咱们外城可不常用，写信记事一般都用羊皮替代。客人要是真急着用，可以去内城里边的商号，不过那的价格可不便宜。”

说完老板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一身猎户模样打扮，瞧着也不像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啊？

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南岳与北莽的物价也大相径庭，在这十斤肉的钱可能还换不到一节普通的绸缎，纸张自然也是奢侈物件，除了一些身份较为尊崇的达官显贵偶尔用来陶冶情操外，下边的人极少使用。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朱阁点点头，又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家底，不禁有些无奈。

看来是要做个破釜沉舟的准备了，要么找个冤大头狠赚一笔，自此衣食无忧。要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后就只能勒紧裤腰带，另谋他路了。

朱阁离了铺子，与那风烛残年的老人擦身而过时，一缕清风拂过。

二人都未言语，萍水相逢，点到为止。

待少年远去，老人浑浊的双眸闪过一丝明亮。

可惜生不逢时，如今这天下才真得是人才辈出，一山高过一山，不像他当年那般……寂寞了。

———

朱阁一路朝内城方向走去，本想多逛逛这北莽王城，奈何囊中羞涩，又知这的纸张并不便宜，更是没了痛快花钱的底气。

沿着街边闹市走了百余步，还没到达内城门口，朱阁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望了望。

“该不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气背到家了？”

身后不远处，有双眼睛从包子铺开始就已经跟了他一路。原本朱阁还以为是暗中保护那老人的护卫，就没太放在心上，谁料现在居然还缠上自己了。

地处闹事，对方想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朱阁又不想身后总有条尾巴跟着，于是特意拐进了个僻静小巷。

人烟稀少，方便办事。

对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跟踪者也不再隐藏行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看来是个明白人，那么事就好办了。”

朱阁转身望去，是个面相无奇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特别的地方，属于扔人堆里就很难发现的那种。

当然，这种人也最适合来当杀人的刺客或是潜伏的碟子。

朱阁指头挠了挠

头，开口说道：“我猜你应该既不劫财也不劫色。”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焦黑的牙齿，这可不是糖吃多了，而是为了避免黑夜中留下破绽特意染黑的。

男人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包子铺时，那老人与你对视了一眼，这在以往可不常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大爷要是心情好，或许还能替你收尸。”

朱阁无言以对，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吃个早饭都能摊上事。

朱阁叹了口气，开口回答道：“你这条件开得可不咋地啊，至少编个更有说服力的吧。”

男人冷笑道：“反正说与不说结果都不会有太大改变，再硬的嘴，我也有的是手段……能撬开！”

话音陡然森寒，下一刻，朱阁便看见面前亮起一点细微亮光，肉眼几乎难以察觉。

是枚蚊须小针，可能还淬了毒，直指少年眉心而来。

男人自信中了他这蚀骨针的人无论是何等铁血硬气，最后都熬不过那百虫噬骨，钻心难耐的疼痛。

这一手可谓阴狠至极，叫人防不胜防。

可朱阁不是普通人，下一秒，挽弓搭箭，箭矢化作流光，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不仅冲开了蚊须小针，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