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艳缓缓起身,腰悬长刀走下台阶,来到被囚男人面前,刀鞘轻轻挑起对方下巴,笑容莫名道:
“魏忠阳,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反正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管南岳那边信不信,这投敌叛国的名声你是背定了。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我这岩武山,好好当你的千骑将军,如何?”
慕容简闻言皱了皱眉,策反南岳碟子的事不是没人想过,但几乎从未成功。既然是死侍,自然都是一群硬骨头,哪怕什么手段都用上嘴里也蹦不出半个字。
慕容简讥笑着正欲开口,面前却突然端来一杯酒,转头看去,朱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后者撇了撇嘴,接过酒,识趣地没有开口。心中却泛起了嘀咕,到底是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啊?
陈君艳眼角余光撇过,这小子没中套也不可惜。
就在这愣神刹那,眼前被铁链牢牢锁住的男人突然暴起,仿佛是在瞬间用上了积蓄已久的力量,这力道之强,就连负责压制的四名甲士一时之间也是措手不及,连人带锁被拽个踉跄。
男人瘦骨嶙峋,但这拳头可一点也不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众人都不禁心起波澜。
慕容简虽然惊讶,但并不为陈君艳的安危感到担忧,来时他也做过调查,能统领数万兵将的人物修为怎么会差,早已是二品的宗师境界,更是配有北莽名刀【杀阵】,对付一个强弩之末的囚徒还不是手到擒来。
慕容简猜想对方所谓的助兴就是一场刀术表演,杀人立威。
可下一秒所发生的事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男人的拳头毫无阻碍地重重落在了陈君艳的脸上,后者不闪不避,竟是用那‘如花似玉’的俏脸,稳稳接下了这一拳。
口中的酒喷洒而出,慕容简一脸难以置信。
朱阁的眼神也难得起了一丝变化,显然也是对这结果有些诧异。
唯一不为所动的估计也就墙角继续闭目养神的女子,也不知是何种缘由,主家挨打她却无动于衷。
魏忠阳声音沙哑地嘶吼,疯魔一般想要再挥一拳,可却被及时反应的甲士一拥而上,死死压在地上。
男人声嘶力竭的吼着,但哪怕他眼中满是仇恨与怒火,口中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因为他的舌头早在入狱前就被眼前的人给割去了。说不出话,没办法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信任他的兄弟被一个个砍下脑袋,挂于城外示众。
陈君艳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面上看不出喜怒,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地上还在奋力挣扎的男人,怜悯道:
“你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这一拳就当是你当初替我效力的奖赏。”
言罢,他缓缓抽出了腰间佩刀。
身后甲士心领神会,将魏忠阳牢牢架起。
没有多余废话,长刀穿胸而过,拔出时,刀身竟不染血。
看着男人眼神涣散,最终咽气,陈君艳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转身收刀入鞘,猎犬自是山上丧,将士难免阵前亡,用这刀送行,不算埋没。
“拖下去,好生安葬。”
甲士领命,将男人尸首拖出殿外。
陈君艳重新坐回位子上,丝巾擦手,自嘲道:“这人也算是我麾下一名虎将,颇为器重。今日本想演一场弃暗投明,良禽择木的好戏,结果玩砸了,让两位见笑了。”
慕容简面色古怪,这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接,恭维还是安慰,怎么看都是进退两难。要不就是内涵对方异想天开,要不就是同情南边的碟子,不管怎么说都得沾上一点腥。
朱阁没有回答,倒是反问道:“既然不想杀,为何又杀了?”
陈君艳抚摸着手中长刀,叹息道:“慈不掌兵,亘古不变的道理。我这人没别的爱好,男人喜欢的东西我自然全都喜欢。美人、虎将、兵器,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喜欢并不意味着得一直留着,派不上用场,留着也只会徒增烦恼。”
“他没有错,忠于自己的国家,作为一名军人,我十分敬佩。但作为这岩武山的主人,他的所作所为就危害到了这城中的将士与百姓,哪怕再欣赏,也不得不杀啊。”
朱阁点点头:“所以所谓的劝降也不过是让你杀起来时心安理得一些?”
陈君艳有些诧异地看向少年,目光流转,随即呵呵一笑:“是个明白人,我这人麻烦的很,对敌人动刀从不心软,但要对自己人下手,就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只跟过我一小段日子,面上要说得过去,心里也能骗骗自己。”
杀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可比杀一个英勇就义的将军要爽快的多。
慕容简听着二人的对话,多少有些云里雾里,不算很明白,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少年。
朱阁也没了打机锋的兴致,开门见山道:“城主的意思是,他这人对朋友念情,对敌人狠辣,咱们还是不要绕太多花花肠子,免得把自己给绕到对面去。”
陈君艳露出赞赏之色,要不是见过慕容简的画像,他都要
把两人的身份给搞混了。这七窍玲珑的心思和不卑不亢的语气,要说不是王庭权贵出来的子弟,还真没人信。
慕容简经朱阁提点,也很快认清了现状,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心肠的软硬,完全取决于自己的立场。
慕容简深吸一口气,也不再暗中试探,直言不讳道:“此次前来,是为联姻之事。”
陈君艳闻言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倾国倾城的脸颊,面色古怪道:“抱歉,我可没龙阳癖好,这婚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慕容简身形一个踉跄,擦了擦额上汗珠,说道:“城主误会了,并非是我,而是奉家父之命,来为我姐提亲的。”
“你姐?”
陈君艳洒然一笑:“刀仙的弟子,那个被仙人抬手掐了脖子,乱了道心,如今再也出不了刀的可怜女人。”
慕容简咬牙应下:“正是。”
陈君艳摆摆手,婉拒道:“还是算了吧,虽然听说长得姿色不差,身段也算妖娆。但如今道心受损,哪怕有一品刀客的修为,此后也再难精进。娶这花瓶有何用?我可听说那位武平榜上被通缉的秦朝仙人早已预定了她做炉鼎。东海一战后,南岳那边突然断了消息,江湖传闻是不敌天机老人,受伤藏了起来。现在想必是来北莽要人,采阴补阳好借机恢复修为。那人可不是个善茬,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此刻娶你姐过门?万一他寻着味儿过来,见我这雌雄难辨的模样一并收了怎么办?听说那人可男女不忌,只要是好看的就全都要,乃是名副其实的色中恶鬼。”
……
台下,朱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口一口喝着闷酒,心中不停吐槽:
“他们说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