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凉风习习。
夜晚,是适合猎手捕食的绝佳环境。
由于朱阁的‘自曝’,剩下的百鬼也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个二品宗师,自然收起了轻视之心。
黑暗中,大片人影若隐若现,迈着杂乱无章的步伐向少年缓缓走来。
朱阁睁开眼,微微皱了皱眉。
眼前是百八十个衣衫褴褛的平民,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神情看不到一丝朝气,宛如行尸走肉。
人群中央是顶大轿,十几人抬着,上头坐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坦胸露乳,与佛家弥勒颇有几分相似。
朱阁扯了扯嘴:“我记得这的规矩是一对一的打擂,胜者获得晋升,败者自降一级。”
鲍自满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鸡,再灌了两口好酒,咂咂嘴道:“规矩是没错,你的记性很好。”
朱阁抬起刀鞘,眯眼指了指密集的人群:“那这些人是?”
胖子舔了舔嘴角,反问道:“人?哪有人?”
少年摇了摇头,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人眼中看到的跟他不同。
鲍自满扔出半只烧鸡,人群顿时哄抢一片,拳打脚踢者数不胜数。他坐在轿上咧嘴一笑笑,突然扬手,酒壶一砸,眼前抬轿之人顿时头破血流,却不敢动。
“你看,这里除了你我,哪还有其他的‘人’?”
朱阁撇了撇嘴,长刀扛在肩上,随地吐了一口唾沫。
能让他第一眼就觉得讨厌的人不多,眼前的能算一个。
鲍自满摸着圆润的肚子叹息道:“其实呢,我是个生意人,家底深厚,衣食无忧。所以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就连这‘百鬼’的名号,也是使了银子买来的。所以你是不是拂了‘百鬼’的面子又或是觊觎城主之位都与我无关。奈何规矩摆在那,轮到了总得应付一下。”
朱阁呵呵一笑:“可你这阵仗实在不算是应付的意思啊。”
胖子摆摆手:“开胃小菜而已,有人喜欢收集金银,有人喜欢收集兵器。我的兴趣有些独特,喜欢收集奴隶,而且越多越好。一会儿动起手来千万不要客气,想杀多少就杀多少,我后面还有。”
朱阁气极反笑:“好个财大气粗,这不算坏了规矩?”
鲍自满摇着肥头大耳道:“怎能算是坏了规矩,一旦成了奴隶,他们就已经不算是人了,而是物,跟你手中的刀一样。只是没那么精贵,既然是我的东西,自然能用。”
朱阁点点头,这空子钻的,难怪自称是个生意人。
不过让朱阁有些好奇的是,这胖子看着修为并不算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是不是太大意了。要知道宗师境的强者可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光凭这些老弱病残,可挡不下他。
鲍自满当然知道这些人挡不住一位宗师,但用这百条人命却能布一个局。他事先已经在每个奴隶的身上都擦了秘药,无色无味,遇血挥发,一旦被人吸入,几息之内就会失去战力。
想到今后能奴役一名宗师境界的强者,鲍自满圆润的脸上就不觉露出了笑容。
“你这人畜无害的肥脸,再配上这猥琐的笑容,还真十分讨打。”
突然,一声低语在鲍自满耳边响起,让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时,远处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同时自己的耳朵传来一阵剧痛。
鲍自满龇牙咧嘴地转头望去,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不是,怎么会在这?”
朱阁站在胖子身上,一只手紧紧拎着对方的耳朵,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你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要是还不动手,天就要亮了。”
少年手臂微微发力,将之一把提起。
两百多斤的身躯仅靠一只耳朵拉着,鲍自满立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若非练过武,这下准会见血。好在他胖是胖了点,可也是个灵活的胖子。凌空转身,一脚踢向少年面门。
朱阁皱了皱眉,还是松开了拎着对方耳朵的手,倒不是鲍自满这一脚有多厉害,而是这家伙居然没穿鞋。
朱阁脑袋一侧,灵巧躲闪,同时迅速抽刀。
一抹寒光闪过,鲍自满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捂着被斩断的右脚痛苦哀嚎。
少年收刀入鞘:“既然这么喜欢被人抬着,那么以后就不用走路了吧。”
周围的奴隶围拢上来,鲍自满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叫着让他们滚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血还是溅到了几个奴隶身上,顿时所有人立马变得昏昏欲睡,不到片刻就全躺了下去,包括前一秒还在痛苦惨叫的鲍自满。
朱阁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本事,原来走得还是这种老套路,看来他这‘百鬼’的名号说不定真是买来的,自身实力还比不上前几个。
朱阁走回台阶前,没去理睬倒下的众人,照对方的受伤程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倒是可以用来‘钓鱼’。
果然没过一会儿,黑夜中又出现了一位‘百鬼’,头戴面具,干利落地替鲍自满止了
血,然后将他背起,准备带走。
朱阁看了一眼,说道:“这样的人都有人愿意救,你们这还真人才辈出啊!”
来人背对少年,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是‘百鬼’中最大的钱庄,藏了不少私货,要是严刑拷问应该能撬开他的嘴。”
朱阁微微一愣,好吧,这个理由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从侧面说出了鬼门关的残酷,这里没有绝对的敌人或同伴,只要与利益挂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伟大的兄弟情谊呢。
随后又有几波百鬼想趁夜色偷袭,可惜又怎会是朱阁的对手,三两便被击败,直到完成了一日战十鬼的目标,朱阁也没了继续打的兴趣,竖起一块牌子,明码标价,再来可就要动真格的了,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是人头落地。
这让原本想用车轮战打消耗的‘百鬼’一下投鼠忌器起来,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谁也不愿当这出头鸟,尤其是有鲍自满的前车之鉴,他们也知道少年手中的刀并非只是摆设。
天亮时分,朱阁意外离开了宫殿下的台阶,想找一家店吃早饭。没办法,他又不能风餐饮露,干粮吃完,肚子饿了还得吃饭。
可惜逛了一圈,周围人躲他跟躲瘟神似的,根本不敢搭理。不要说做生意了,连句话都不愿多说。
没办法,朱阁只好来到老地方,也不进去,就在门外站着。
墙角那些个小乞丐依旧饿得瘦骨嶙峋,不过好在有的吃,没有饿得走不动路。
店内,老板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端了一脸盆饭菜出来。
“吃完就赶紧走,你的运气不可能总这么好下去的。”
少年笑了笑,接过木盆,也不嫌弃,蹲在路旁便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顿又能顶几天饿,算算剩下的人数也没多少了。
老板又从院后抓了一些草料吗,喂给马吃,没去看那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想到你能撑这么久。”
朱阁耸耸肩,咽下一口饭菜,回答道:“你要是饭菜管饱,不要说区区的一座鬼门关,整个北莽我都能打下来,到时给你个皇帝当当,宫殿肯定比这儿的大。”
老板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咋还胡说八道呢?”
见老板不信,朱阁也不解释,打下整个北莽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既然那个老头能只身一人打穿整个北莽,那朱阁觉得自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胡瑞喂完草料,伸手摸了摸马的脖子,叹息道:“你可知你现在的这可颗脑袋涨到了何等价位?”
朱阁摇摇头,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不会少。
胡瑞面色愁苦道:“翻了十倍不止,我还是头回见着有人的赏金涨得这么快的。你要是足够聪明,就应该趁还有机会赶紧离开,不然陷得越深就越难上岸。这里的人之所以愿意跟你讲规矩是因为你造成的损失还不算太大,可你要是继续这么强硬下去,一旦触犯到了上头人的核心利益,什么一对一的打擂都是狗屁。在这儿,宗师境的强者被围杀致死的也不止一两个了。”
朱阁没有接话,只是吃完后又将盆递了过去:“能再来一盆不?”
胡瑞没好气地接过,做个赶人走的手势。
“去去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等你死了,我替你收尸就是了。真要别的,我这也没有了。”
少年微微一笑,取下腰上葫芦,请老板给他再打一壶酒。
胡瑞一脸疑惑:“这酒你不是不爱喝吗?”
朱阁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的那群小乞丐,眼神莫名,随即笑道:“苦中作乐嘛。”
老板狐疑地看了一眼,嘀咕道:“真是个疯子。”
少年接了酒,牵着马,一摇一晃,继续去台阶前蹲守,静等今日又有哪几个倒霉蛋要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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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闭昏暗的密室之内,老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铁锅中的奇异‘液体’,看着它们由红转绿,再由绿转黑,最终五光十色汇聚成一锅‘清水’,看不出丝毫异样。
荒古老人用木棍试着戳了戳,谁知那‘清水’仿佛是活的一般,竟然顺着木棍缠绕上来。
老人取出木棍,前端已经被无色粘液包裹,他随手一挥,包裹液体的木棍竟然轻易就击穿了墙壁,硬度堪比钢铁。
见状,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炼成了。”
而得到消息的赫连武第一时间赶到了老人的密室,看着那满满一锅的无色粘液,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恭喜,你这身铠甲终于能脱下来了。”
赫连武摸着身上这件束缚了他十几年的甲胄,一时间百感交集。
回想起当年那一战,赫连武依旧心有余悸。
那人的刀意实在太过可怕,虽然只出了一刀,却有千般变化。自己双刀齐出,用上毕生功力,可也只挡下八百多道,随后依旧有两百多道刀意砍进了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