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散尽,楼内重新归于平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唱的歌,可这音律与词意可谓唱进了心坎里。
漂泊在外,谁还没有一个牵挂思念的人呢?可能是亲人,可能是朋友,又或是深埋在心底,那份爱而不得的苦楚。
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道尽了人世间的多少心酸与无奈。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给了众人对将来美好的期盼
以至于弦音停了许久,众人仍沉浸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房内,朱阁放下琵琶,摇头苦笑,暗叹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或许是入了北莽之后,想的太多,难得遇上是释放天真的时候,有感而发。
朱阁转身将琵琶递回,小月已经不知何时落了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少年微微一笑:“怎么,借你琵琶弹一曲就心疼坏了?”
小月自知失态,手忙脚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倒不是说她是这般容易感动,而是少年歌中所唱的意境与她内心产生了共鸣。本也是富贵人家,只因父亲在朝中说错了一句话,便遭逢大劫,家产被抄,亲人也是生离死别。她这罪臣之女,本该充作官妓。若非都尉大人念及往日情分,动用关系将她调来木子城,只怕早就生不如死。
在醉香楼,得有一技之长才可当‘清婉儿’,好在她曾学过琵琶,不愿与与客人承欢,只好弹些散曲过活。这里的规矩是不可不劳而获,姑娘们与客人待的时间越长,收获也会颇丰。她的曲子太过清冷、素雅,没人爱听,以至于一日三餐都吃的极为节俭。春娘便忽悠些面皮薄的文人来听曲,可也终非长久之计,很多人听过一次之后就不会想再找她了,眼看日子越过越紧,都快连米粥都喝不上了,没想到今晚春娘又来叫她,说是有位怪客人,不找姑娘行那鱼水之欢,只想单纯住一晚。 一晚能换半个月的饱饭,于是她便来了。
小月接过少年递来的琵琶,低头轻咬红唇,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道:“先生可否教小月唱刚才那首歌,小月愿……”
话到嘴巴,她又止住了,自己好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所谓的拜师礼品,束修银两,她是一样都没有,对方凭什么教她,除非……
女子的面色顿时通红,好似要滴出水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敢说出那羞耻的话来。
好在朱阁已经不是当初啥也不懂的愣头青,眼看她就要破釜沉舟,立马打断道:
“你既然想学,那我就教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打发一下时间。”
小月闻言喜不自禁,下意识地展颜一笑,素面朝天,不得不说确实好看。
“啪!”
朱阁的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无奈转过头去。
一张精致的小脸缓缓贴了上来,瞪大双眼,一副恨不得要吃了他的模样。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目光,不夹任何杂恨意或情意,但恰巧就是这种眼神反而让朱阁有些不寒而栗,跟要把他当场扒光一样。
李小柒轻哼道:“说!除了这首歌外,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好听的。还有这纸牌游戏,要是用在赌场里,肯定能很好好赚一笔。你要是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一并拿出来吧,省得本小姐搜身了!”
……
对于这位都尉千金的无理取闹,朱阁当然也不惯着,直接将她一把甩回了床上,看来这丫头也并非什么都没从她爹那继承,至少鬼点子和压榨人这一点就学得很快。
“你这家伙,居然敢推我?我跟你拼啦!”
李小柒还不服气,上来就要抓衣服,可朱阁是谁,仙人境在他面前都讨不到好,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咚咚咚!”
终于,一连经历了十几次飞摔后,李小柒实在没力气继续‘拼命’了,无奈捂着摔疼的屁股,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那诱人的呻吟声,多少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屋外偶然路过的客人都不觉翘起了大拇指:“动静闹这么大,这位兄弟挺厉害呀!”
少了添乱的人,朱阁开始静下心来教小月歌词和旋律,不得不说她确实很有当歌姬的天赋,朱阁只不过略微指点了一下,她就基本能模仿地哼唱起来了。起初还很生涩,三五遍后,已经能独自熟练地唱完整首歌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还是挺长的,一首歌显然不够,朱阁只好再额外教了一些,都是半年里从系统奖励的乐谱上看来的。蜀王和他都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多看,不过朱阁还是凭着过人的记忆当场默写了出来,至于最后能唱成什么样,就全看小月自己的功底了。
小月抱着少年写好的乐谱,眼中满是光彩,如获至宝,点头致谢。
朱阁却只是摆了摆手,北莽不比南岳,没那么多的文人墨客,所以会欣赏这种文雅情调的人应该不会很多,他只是随手为之,不见得能有多大帮助。
可是朱阁并不知道,正因为匮乏,所以才会显得难能可贵。小月的琵琶曲之所以没人爱听,不是因
为她弹得不好,而是因为曲子生涩难懂,无法深入人心。而朱阁所写得几首曲子,都用最简单的话语抒发着最直接的情感,人人都能听懂,自然也就能感同身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显露白,阳光透窗洒入,温暖宜人。
小月专心钻研着乐谱,不时轻轻哼唱。
李小柒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摔傻了,反正后来就没了动静。
朱阁觉得时候差不多该走了,上前试探了一下鼻息,没死,睡得迷糊,那就没有问题了。
恰巧此时脑海中也传来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水晶麻将牌一副。ps:恭喜你,获得吃软饭神器。找个肤白貌美的富婆,打上几圈,你就能少奋斗二十年啦。”
几乎就在提示音消失的瞬间,朱阁的包袱里莫名高起一团。这也是这系统矫情的地方,发放的奖品是以朱阁为中心,随机出现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要是紧盯着还不肯出来。
朱阁从包袱里拿出硕大的锦盒,打开一看,一百多张麻将牌整齐排列着,规则和玩法还十分贴切地写在了盒子背面。
“又是一件没用的娱乐道具。”
朱阁将锦盒放到桌上,这么大的东西他肯定是不会带着走的,况且一个人也玩不了啊。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都尉千金,朱阁将锦盒推到了小月面前。
“这东西给你吧,一会儿她要是醒了,就拿它做交换,以后换个活法。”
小月眼神疑惑,似有不解。
少年笑了笑,没有解释,拿上自己的行李,走出了门。
就在朱阁离开后不久,刚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李小柒一下从床上蹦起,可把小月吓了一跳。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李小柒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搭理,快步来到桌前,将锦盒打开,水晶透亮的小疙瘩立马吸引了她的眼球,这玩意儿就是单独拿一个出去卖都能值不少钱,这里可是一整套,还不赚翻啦!”
李小柒回想起少年离开时说的话,应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小月,后者有些怯懦地往后退了退,不知为何她居然从这位都尉千金的眼里看到了十足的欲望,简直跟那些猴急的嫖客一样。
“小月,咱俩做个交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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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阁下了楼,大清早的,醉香楼内除了几个打扫的小厮,也就春娘站在门前打着哈气,跟个门神一样。
朱阁见状笑问道:“老板娘大清早的堵我,莫不是怕我不守约定,想要坐地起价吧?”
春娘摇着美人扇,自说自话道:“醉香楼开了这么多年,接待过的客人也不少。有挥金如土的权贵,也有刀口舔血的莽汉。春娘我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自认也练了一副慧眼。”
说着,妇人停顿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随即摇头说道:“可你是什么路数还真把春娘我给难住了,要是不问个清楚,这心里啊总不踏实,回头官府的人要是问起来,我又该怎么答呢?”
朱阁笑道:“春姐就不用试探了,我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跟您透个底,一不借您地儿密谋传信,二不埋伏人伺机行凶,就是简简单单睡个一晚(额,好像也没睡着)。跟都尉大人有些交情,生意往来,不算过命。都尉大人的千金倒是就在楼上,与其跟我闲扯,不如把她伺候好了,更实在些。”
春娘一个愣神,少年已经与之擦肩而过,更是让她心中一惊,这修为少说是个二品宗师。
春娘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放任少年离去。转身又看了一眼楼上房间,想了想,还是笑呵呵地前去请安。
然后……当天醉香楼就没见着这位处事滴水不漏的老板娘。
反而有间屋子里,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奇怪声音。说是男女之事吧又不太像,光听见‘自摸二饼、糊了’的声音,还都是女的,不清楚的还当是有人在屋里生火做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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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阁将包袱放上马,牵着,在城内闲庭信步地走着,想找个卖早点的摊位,结果逛了一圈,愣是没有找着。
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早饭是个奢侈品,除非大户人家私用的大厨,才会特意起早去做。一般的客栈酒楼都没这业务,人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干活,然后直接吃午饭。
朱阁无奈耸了耸肩,拿出干粮随便应付了几口,牵马出城。
身后,有人远远跟着,持刀且眼含杀意。
城外十里,有处较为僻静的山谷,朱阁故意选了个人少的地方,方便解决麻烦事儿。
曲径通幽,行至半路,一块巨石突然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少年面前。
朱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一名头戴斗笠,握关刀的汉子封住了退路。
朱阁淡然说道:“你这刀,马上使才有威力。”
斗笠汉子摇摇头:“杀你,何须借马势,一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