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就这么蜷缩着,眼眶似决了堤的洪水般滴滴滑落。也不知哭了多久,屋外忽地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
接着,又是“哐哐”的撞门声传入屋内!
“特娘的,一帮子废物,都让开!”
这处破旧院落外,陈都尉黑着脸,扒拉开身前几个撞门的衙役,当即沉肩塌背,吐气开声,猛地狠狠撞了过去。
只听“哐咚“一声巨响。
而这扇破旧的门扉,也终究承担不下这股子本不该承受的巨力,轰然倒地,连带着陈都尉也跟着一个趔趄儿,差点栽了个狗啃泥。
“哎呦,大人小心!”有心思活泛的捕快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刚站稳身子的陈都尉一把推开。
他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顶盔,大手一摆,一众衙役呼啦啦便将眼前的两间屋舍围了个严严实实。
“张捕头!”
陈都尉按着刀柄,冷声唤了句。
场中突兀安静下来。
尔后。
便自人从一角,挤出个畏畏缩缩的胖捕快来。
“大人,属下张二河在此。”
他赶忙上前躬身抱拳,偷偷瞧向了陈都尉,不知大人唤他所为何事。
但见陈都尉咧了咧嘴,颇为和善地笑道:“你且带着几个弟兄去屋中查探一番,若有异常,速速回报!”
“啊?”张二河懵了,他指了下自个儿的鼻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你他娘的还想老子再说一句?!”陈都尉怪眼一翻,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属…属下…这就去!”那张二河打了个哆嗦,虽心中怕的要死,可也不敢违命不遵,磨磨蹭蹭点了几个往日里“关系匪浅”的衙役,小心翼翼的摸向了屋中。
院子里。
十几个衙役也竖起了弓弩,严阵以待!
忽地,屋中几声惨叫陡然传来。
这下子把院外的众衙役也吓了一跳,正惊疑间,几道人影跌跌撞撞爬了出来。待得火光一照,这才发现,这几个狼狈窜出的正是刚进屋不久的张二河等衙役。
陈都尉连忙上前,揪住胖捕快的衣领提溜了起来。孰料,这瘪犊子只是闭着眼,双手胡乱扒拉着嚎啕大哭。
“狗曰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接着劈头便是一顿呵斥。
这下子,张二河总算回过神来,抹了把猫尿儿,顶着那肥脸上新鲜出炉的五个手指印子,哆哆嗦嗦着道:“大人,屋中…屋中有…!”
“屋中有什么?!”
陈都尉脸色一变,目光警惕的瞥向了黑漆漆的屋舍。
可又等了几息,这张二河竟是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艹,屋中到底有什么?你他娘倒是说啊!”陈都尉眼珠子一瞪,只恨不得抽死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蛋玩意儿。
“屋中光线实在太暗,属下并未瞧清楚,只听身边有人惨叫,所以就…就…!”
张二河语气中带着踌躇,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
“妈了个巴子的。”
陈都尉气急,但他此刻却又没功夫收拾这瘪犊子,干脆一脚踹去旁边,目光一转,瞧向了其他几个衙役。
可这几个倒霉蛋只是一个个避开了他的目光,显然也似张二河一般,都是被自己人吓得屁滚尿流跑出来的!
哎,一帮子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陈都尉心底升腾起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若是去捉拿寻常的凶犯蟊贼,这儿些手下倒是堪堪一用,可一旦遇着了邪祟之流,这儿些废物就彻底指望不上了。
就在这时!
一道消瘦的人影冷不丁从屋中走出。
此般情况,除了几个惊魂未定的衙役外,院子里其他的衙役纷纷抽出兵刃、举起弓弩,满脸警惕的围了过去。
陈都尉也是心头一跳,当即从腰囊里摸出几张镇尸符,来个严阵以待。
若是这僵尸躲在屋中倒还有些麻烦,可既然敢自投罗网么…呵,那便有的是手段对付咧。
呃?
待瞧清楚了此道人影,众衙役顿时一片哗然。
“你们…是来抓阿爹的么?!”
小女娃光着脚丫子,手足无法地站在一帮子衙役跟前,眼眶因着哭泣变得有些红肿,泪水与发丝黏在了脸蛋儿上,更增了几分的无助与可怜。
陈都尉皱紧了眉头,他示意众手下稍安勿躁,快步上前迅速抱起来女娃子,折返回了众人身后,这才有些好奇的问道:“丫头、你爹…他可在房中!”
小女娃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
“诶。”陈都尉脸色一变,上下扫了几眼女娃子,却没发觉其身上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不应该啊?
他搓了搓牙花子,莫非这衙役并未尸变?!
“你们…是来抓阿爹的么?”
那女娃子似被周遭的阵仗吓到,犹豫了几息,又鼓起了勇气问了句。
“丫头莫要胡说,我等是你爹的同僚,此来是为了…!”陈都尉本想着拿谎话搪塞过去,可瞧着小女娃那双明亮的眸子,后面的话语却是说不过来。无奈,只得又将事情的真相道出。
“哎,丫头啊,你爹很可能沾染上了尸毒,会变作毫无理智、只吃活人的‘僵尸’。”
一番话说完,小女娃已是泪眼婆娑,眼泪珠子似断了弦的珠子般啪啪滴落,她带着哭腔小声呢喃着。
“阿爹~他以后都不要岁岁了吗?”
……………
当陈都尉领着一帮子衙役杀气腾腾的冲入屋中之时,冷不丁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高瘦衙役死了。
他的上半截身子依在墙上,双腿软软贴着墙角。手上死死握着柄制式长刀,刃口处沾染了不少乌黑腥臭的血迹。
那颗头颅耷拉在了肩头,那张灰白的脸上颇为狰狞,一对儿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残留着挣扎、残暴,以及一丝丝解脱。
入眼处。
这怪异且恐怖一幕,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张二河等几个捕快畏畏缩缩躲在后面,他们方才便是隐约间瞧见了屋中死尸、是以才撒丫子跑路,眼下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儿。
而那其余的众衙役,亦是个个默默无语,只静静举着火把、愣愣瞧着眼前那死相诡异的同僚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