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孙胜、郭淮等鬼渐渐远去,道士哂然一笑,手上掐了个御风术,身子便轻飘飘朝远处行去。
至于道人何故来此阴曹之地。
说来也是心头的那点儿善心作了祟。那红衣妖邪伏诛之后,却也还了本来面目,本体竟是个几尺大小的精致木偶。其雕刻精美,眉目宛然,只是周身处不少的油漆斑斑剥落,瞧来也有了不短的岁月。
道士见此,心头不由恍然。
这木偶又称作“傀儡”,市井间即有傀儡戏一说,也就是木偶戏。
不过,眼前这红衣木偶阴气极重,显然非是用以”傀儡戏”的道具,多半便是件陪葬的冥器。
那儿些生前锦衣玉食、仆人伺候的达官显贵们,死后更讲究个视死为生。
是以陵墓当中多有金银财物以作陪葬。
可光有这些也是不够。
于是便命能工巧匠,照着活人样貌、或以泥土烧制些婢女仆人、或用石头、木材雕琢些歌姬美人儿。
想的便是到了阴曹之地,也可一如阳世那般过着纵情享乐的快活日子。
此法倒也引得不少穷苦百姓也跟着效仿,奈何家底太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连个薄棺亦是难以购置,于是只得扎些个纸人、纸马用来凑数。
想着待亲人到了冥界,如此也可使冥界的亲属有人照顾。至于究竟如何,那便有鬼知道咧,说来也只是亲人的一番愿景罢了。
抛开这些个不谈。
江尘对于如何处置那具白骨小儿,却一时犯了难。
若说降妖除魔,一剑杀之,此法固然极易做到,可那白骨小儿也会因此魂飞魄散,就连投胎转世也成了妄想。
是以。
江尘犹豫了再三,最终只选择了个颇为费时费力的法子…
超度!
孰料。
等道士揪出来那具白骨小儿,拎着它那圆溜溜的脑袋念诵了几遍经文,手上的白骨小儿愈加挣扎不休,殊无半分要被超度的意思。
江尘略一寻思,于是明白。
这白骨小儿生前被剥去了人皮,又制成了人偶,可谓怨气极大。如今魂魄早已依附在这具白骨之上,与之纠缠不清,岂是他这野道人念诵几遍经文便可超度了的。
江尘皱紧了眉头思索半晌,最后,倒还真给想出个法子来。既然道爷超度不了你,那就将之送去陆老哥那里,此也算做人做到底,送鬼送到西了!
尔后。
鬼域散去。
道士也在百花楼外的长街上寻到了陈都尉与一帮子捕快。
这些人不过受了些惊吓,暂时昏死过去而已,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醒转过来。
江尘可没功夫等着他们醒来,当即袖袍一挥,将白骨小儿收入袖里乾坤。接着才以陆判所赠的令牌打开阴阳两界,来到了这处地府当中。
………………
四野寂寂,白雾重重。
道士单人仗剑,沿着这条荒凄阴森黄泉路径又行了小半天功夫,前方处已隐隐可瞧见一座城池爬伏在雾霭中。
这阴间景致迥异于活人所居的阳世,周遭阴沉沉一片,只一轮残月高挂半空。昏黄的月光投下来,也只能将雾霭与黑暗调和成一片混沌,什么也瞧不真切。
且两侧雾气里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道士循声瞧去,只见得似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偷偷窥伺,一道道鬼瞳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的冷光。
当他尝试着靠近一些之时,那儿些不知是野鬼甚或别个什么的东西,顿时慌忙四散而去,眨眼间便已消散无踪。
道士笑了笑,索性回转过身去,继续赶起路来。
不多时。
已然焦山城下。
城门洞前,十几个阴兵持刀把守,盘查着来往的死鬼,与不少押解孤魂的队伍,道士甫一走进,便惹来老一片死鬼的目光。
“这里…有个活人?
有阴兵瞪大了眼睛,一副活人撞见了鬼的模样。
“屁话!”
旁边的同僚气冲冲骂了句,一把扯住腰刀,“兄弟们,快一并拿下贼道!”
这下子,其余阴兵顿时反应过来,个个拔出了长刀,瞪着铜陵大的鬼眼,阴笑着围上前来。
江尘无奈。
这儿些阴兵见了活人,怎地皆是这般反应,可念头一转,便又释然了,他这个活人到了阴间,却恍如死鬼到了阳世,自然惹得人人喊打哩!
眼瞅着十几个阴兵气势冲冲扑来,而左近的不少鬼类也是跃跃欲试,道士施施然从腰间取下令牌。
“诸位且…!”
“呔…贼道安敢猖狂!”
没等江尘把话说完,便有个衣甲破旧的消瘦阴兵先一步冲到近前,他左颊处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好似条蜈蚣般爬伏在脸上,随着他咧嘴一笑,那张本就凶恶的鬼脸更显得狰狞了几分。
刀光来的迅捷,恍如一道匹练,直朝道士头顶斩去。
对此,道
士无奈摇了摇头,脚步一晃,侧身让步,接着“轻轻”一掌挥出。
那消瘦阴兵闷哼一声,轰然倒飞出去,鬼在半空已是翻起了白眼儿。
“反了反了…!”
其他阴兵见着同僚出来亏,立时鼓荡起阵阵阴风,一拥而上,可道士依旧不慌不忙,任由刀光掠过鼻尖,眼皮都没眨上一下。只咧嘴一笑,袖袍挥出,立时便有五六个阴兵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剩余阴兵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却是鬼嚎几声,再度举刀猛扑上去。
刚刚往前没冲几步。
却忽然没了道人身影,接着屁股一阵剧痛,身子紧跟着轻飘飘飞起丈余,然后一声不吭地直挺挺栽倒在地。
眨眼功夫。
这儿些围上前的阴兵,已然被道士三两下收拾了大半,此刻唯一还能站着的阴兵,却因着比同僚慢了半拍,这才免遭了横祸。那鬼兵傻傻站在原地,一时惊的目瞪口呆,死死握着长刀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道士眉头一挑,待那剑锋似的眼神冷冷扫去。鬼兵慌忙丢了兵刃,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蹲在了原地。
好嘛,这翻动作瞧来行云流水,想必这厮生前必是然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