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鞭子，脚踩一头土色的巨龙。

    巨龙一动不动躺在云海上，浑身长满彼岸花。魂魄被彼岸花压制，陷入沉睡中。

    在她四周，不停有龙族在彼岸花和鬼众的攻击下从空中跌落。

    她与十大冥帅施展了遍布大半个云海的锁魂阵，凡踏入此阵的龙族的魂魄都会受到压制瞬间进入沉睡。

    修为高些的龙族扛的时间会久些，那就动手打几顿，强行入睡。

    就像她脚底下这头伪神境的一方龙皇。

    老实说，要不是冥界里的亡魂多到难处理，她真想把这些龙族的魂都收了。

    在冥界势力的出手下，战况往压倒性的胜利发展。但她脸上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烦闷。

    她来上界是来帮盟友的，结果盟友没见着，还被介潭带偏了路来到云海充当免费苦力，清理被介麟控制了神智的龙族。

    当她反应过来时，介潭已经不见了。

    一番探查后，她终于看到了缩在远处一头巨龙身躯后边偷懒的虚衍。

    “他们呢？”

    虚衍身形一僵，哆哆嗦嗦转身，目光闪躲。

    “他们指的是……？”

    九泉不耐烦地抽了下鞭子，“你也想去九层炼狱一日游？”

    虚衍瞬间老实了些，“我只听到他们交流着说是去找羽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介潭就把老鬼头拐跑了。”

    不然他也不会独身留在这里。

    “羽嘉……”九泉喃喃一句。

    转身望向身后灰烬的丹穴山。

    正好这时，位于丹穴山边界上空的玉麒麟正注视着她。

    “哟，这不是上界第一劳模玉麒麟么？”

    “也对，毛犊在这里，身为他最忠心的下属，你怎么可能不会跟着过来呢？”

    说着，九泉瞬身来到玉麒麟前方十几丈远的位置。

    见她接近，和玉麒麟一个想法的麒麟众上前一步，用巨大的真形形成一堵高大的城墙。

    九泉嗤笑了一声。

    她可是冥界的王，死界的神。

    就算再来一倍的麒麟，都拦不住她。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闯进去把你们敬爱的神打一顿。”

    丹穴山内聚集了三位创世神兽，她现在进去不就相当于送死么？

    玉麒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过心里倒是放松了许多。

    以他的经验来看，没有接触冥界事务并因此恼火的九泉危险度数是最低的。

    所以现在来说，他和麒麟众是安全的。

    九泉收了鞭子，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想要逗他。

    “我说，你就没想过把毛犊踹下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玉麒麟瞥她一眼，依旧没说话。

    九泉总是想拉着别人一起造反，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已经心无波澜。

    把毛犊大人踹下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什么不一样吗？

    横竖不都是处理同样的事务？

    而且坐上那个位置明显要更危险些，比如总是会有九泉这样有造反心理的下属。

    见他像个木头一样没反应，九泉注意力放在丹穴山上。

    听闻丹穴山山巅有一棵名为凤栖树的参天神树，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来了一趟，她自然是要顺带瞧瞧这神树。

    可她抬头凝神一望，除了乱飞的黑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由得失望叹息。

    “这丹穴山，也不过如此。”

    ——

    凤栖树衰败时，正在殿内用混沌神柱碎块恢复些微神力的羽嘉瞬间感觉到了。

    平日里虽一直嚷嚷着讨厌凤栖树，其实是讨厌凤栖树里的自己。

    但不管是傲慢还是温柔的一面，不都是她本身么？

    她讨厌的，始终是自己。

    当感觉到凤栖树衰败时，她猛地起身，瞬身出了宫殿。

    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山巅，瞳孔急速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连下落的诅咒黑泥落到身上都忘记拂掉。

    毛犊紧跟着来到她身旁，抬手施了个屏障隔绝诅咒黑泥。

    他也跟着抬头，终于注意到一直在天上的凤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魔鲸。

    “魔族？”他震惊了一下。

    稍后，他又看到另一边的仙宫众仙。

    “人族？”

    这会儿，玉麒麟向他传音，告知了云海上冥界势力的出现。

    一下子出现三组势力，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心里惶惶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稍后，他察觉到远处有两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在接近。

    一个是介潭，一个是羽嘉。

    前者所附的身躯是从湖泊中醒来的玄武，过来的途中与附有主魂的玄真碰面，主魂也附在了这头玄武中。

    至于玄真，这会儿估计正在返回云海吧。

    后者，正是原本封在了凤栖树中的一部分羽嘉神魂。

    她亲手毁了栽种的凤栖树后就赶来这里，正好碰到了介潭。

    毛犊望着不全的他俩，说不出话。

    创世四神兽一同诞生，同住混沌神台，一起管理着世间。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友人，此刻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

    他好像很了解，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现在的结局。

    羽嘉看着自己温柔的一面，怒从心起。

    “温温柔柔了一辈子，这时候倒学会了狠心。”

    “狠到亲手把它毁了。”

    神魂微低着头，笑得苦涩。

    没了封印和能容纳她的凤栖树，她自然是要回到本体中的。

    她飞到本体跟前，张开双臂。

    一边拥抱本体，一边低声轻语。

    “是。”

    “我终于学会狠心了。”

    “我的狠心远不止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

    “即使分离开，我们也是同一个个体。”

    说完，神魂完全没入了本体的身躯中。

    羽嘉闭着眼，感受着神魂趋于完整。

    再次睁眼时，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变。

    她气自己亲手毁了曾经最爱的凤栖树。

    气自己无法拯救丹穴山，只能看着一只只凤鸟生命的消逝。

    气自己明白这一切太晚太晚。

    “羽嘉。”介潭唤了她一声。

    小蛇挺直身子，叼着南海睡莲的种子凑近她。

    “南海睡莲？”羽嘉语气有些吃惊。

    “我还以为，它们全部死在了那片湖里。”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它了。”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凤栖树，也再无丹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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