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悻悻然哦了一声,将宣纸迭好。
她探出身子,右手捉住李藏锋的手腕,将宣纸顺着他衣袖滑入。
见她神色恹恹,李藏锋心生急切。
在沈浮光即将抽回手的瞬间,他忽然掉转手背,一把握住她的手。
如缎的肌肤落在李藏锋掌心内,温热绵软的触感顺着他的手掌散开。
瞬间,李藏锋浑身肌肉紧绷,掌心里也不自觉地渗出细汗。
他目不转睛,凝视沈浮光:“我说得都是真的。”
沈浮光眼皮微动,视线一会儿在李藏锋脸上停留,一会儿又落在他的手背上。
粗粝的掌心在她手背上来回磨动,携着她心口也传来丝丝痒意。
沈浮光面泛酡红,垂下眼皮,轻声道:“知道了,你先松开我。”
李藏锋顺着她的视线瞧去,眼瞧她白嫩的手背被自己抓得有些泛红,他连忙撤回手,背到身后。
“沈……沈小姐,对……对不住。”
李藏锋说话竟然支吾起来:“我……我不是有意冒犯。”
沈浮光垂着眼眸,从耳朵到脖子都赤红一片,心跳也连连加速。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在滚烫发热。
帕子搭在膝盖前不住搅弄,皙白的手指抵在一起,前后翻动。
一抹阳光穿过马车窗帘,洒在她的手背上,将那肌肤映照得越发雪白晃眼。
李藏锋只瞄了一眼,便如百爪挠心,浑身躁动不止。
二人一个低着头,一个别过脑袋,视线不敢驻足停留。
车厢内静悄悄得,毫无声息。
好容易挨到马车停下,沈浮光掀开车帘,都不等春和上前,一手撑在车门框上,身子一跃,直接跳下马车。
她心思不稳,连带着身形都走了样,脚下一趔趄,若不是春和扶住,险些摔倒。
这一打滑倒是给了沈浮光瞄向李藏锋的机会。
本以为动作细小,不为人察觉。
哪知道马车内的李藏锋竟是视线不偏,正纹丝不动地凝望着她。
两人目光对在一处,沈浮光面色红得更厉害。
偏生秋燕这丫头还凑上前,满脸惊讶:“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是在宫内受了什么伤吧?”
沈浮光半闭双眸,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一声:你这丫头不说话不会死。
她拨开秋燕,踉踉跄跄,快步往府内走去。
秋燕满面弥漫,转首瞧向春和:“小姐这是怎么了?”
春和无奈扶额,指节在秋燕额头上轻敲一下:“你少说几句吧。”
沈浮光顾不得听两人的打趣儿,快步入府。
刚入院中,便瞧鸢儿快步而来,老远就忙着同沈浮光打手势:别舍大师来了,在前厅等候。
便是他不来,沈浮光也要去寻他。
前厅。
别舍大师神色凝重,在厅内来回踱步。
见沈浮光入内,他快步迎上前:“浮光,我……”
不及别舍大师说完,沈浮光抬手同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叮嘱鸢儿等人守在门外,迅速关好门,这才扯着别舍大师的衣袖,往厅内退了几步。
“璐姐儿人呢?”
别舍大师眉头微锁:“我将她安顿在我的落脚之处。”
听到璐姐儿还安全,沈浮光高悬的心总算安定几分。
她轻拍心口,嘴里低声念叨:“那就好。看来李秉铎是忙着应付宫里的事情,还顾不上璐姐儿。”
别舍大师垂着脑袋,耷拉眼皮,神色恹恹。
沈浮光偏首打量他一圈:“燕凌哥哥,怎么了?”
别舍大师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重新望向沈浮光:“五皇子竟然要将璐姐儿卖给旁人,如此丧心病狂,随意羞辱璐姐儿,她断然不能再回五皇子府。”
别舍大师所说正是沈浮光想说。
“不如趁此机会,你带璐姐儿离开。”
“我想拜托你送璐姐儿出城。”
沈浮光与别舍大师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的声音互相交迭,在厅内游荡半晌才没了回音。
待到厅中安静下来,沈浮光瞪大双眼,错愕瞧着别舍大师:“燕凌哥哥,你说什么?你……你只想送璐姐儿离开?那你呢?”
别舍大师右手立掌,抵在身前,对沈浮光躬身行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我已是出家人,红尘纷扰与我无关。”
沈浮光后退几步,满眼错愕,惊讶打量别舍大师。
今日在望春楼内,他那番伤心欲绝的模样依稀还在眼前,何以短短几个时辰之后,竟然就变了样子?
瞧别舍大师神色镇定,垂着眼皮,双眼中毫无波澜,看样子倒像是真得已是忘记一切,与红尘斩断关系之人。
沈浮光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恼火。
她挑起眉角,冷笑盯着别舍大师,幽幽道:“别舍大师还真是得道高僧,修为深厚。”
无论旁人如何称呼别舍大师,沈浮光一向只唤他燕凌哥哥,此刻骤然改口
,似要用一个称呼道出自己心中不悦。
别舍大师怎会不明白沈浮光所思?
他太阳穴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头埋得更低,眼皮都未曾掀一下。
见状,沈浮光越发不满,索性吼道:“你现在说自己是出家人,红尘纷扰与你无关,今日在望春楼内你为何不说?”
“我……”
“燕凌,我一向当你是自己的兄长,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软弱无能之辈。”
沈浮光指着门外怒吼:“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出家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望春楼?”
“你可知,你今日出现在望春楼便是给了璐姐儿机会,如今竟又要放弃她。李秉铎当璐姐儿是个玩意儿,可以随意送给旁人。”
“你呢?你又当璐姐儿是什么?”
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竟会惹来沈浮光如此怒火,别舍大师神色错愕,半张着嘴,定定看向沈浮光,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浮光双手抵在腰间,长叹一声:“你若是执意要送璐姐儿离开自己送便是,我没办法,也不会做。”
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之后,别舍大师才沉声缓缓道:“璐姐儿已有三个月身孕,非我不肯同她离开,是她不肯让我同她一起走。”